迟允诺捏着酒杯,仰头干尽。酒香滑过喉咙,却似穿肠毒药。
南梦回坐在迟晚成与迟允诺中间的位置,侧着身子面对着晚成,声音略低的说他,“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等我回家收拾你。”
迟晚成讨好的拉拉她手,一副卖乖样子,惹的南梦回对着他哼声,抬手在他额头上点了点。俩人不觉有多亲昵,在外人眼里却足以称得上甜蜜腻人。
迟允诺在桌下的手,握拳的力道让手背青筋暴起,直到新人前来敬酒。
南林辉带着顾枫走到主席桌,顾枫一见这三人坐在一块,立马偷笑:谁这么坑爹安排的座位。
“姐、姐夫、哥我敬你们一杯。”南林辉举杯,一口气叫三人,站在一边的顾枫直接笑场。叫他二逼青年真的一点都不冤枉他。看着三人脸色都不好,她赶紧敛了笑意圆场。“我跟林辉能修成正果,最该感谢的就是姐姐了,来,林辉,咱们先敬姐姐一杯。”
南林辉点点头,跟着顾枫干了一杯,立即转向迟允诺,“哥,这杯我敬你。那单生意,设备都选买完了,就等您牵线后面的厂商了……”
“什么生意?”南梦回立即警觉。
迟允诺不愠不火的笑了笑,头一次在南林辉面前推脱,“这个以后再说。”
南林辉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南梦回追问的住了口。正巧南荣生叫新人给另一桌客人敬酒,南林辉接机扯着顾枫闪身。南梦回戒备的看向迟允诺,“你跟林辉做生意?”
迟允诺勾唇,看一眼同样瞪着他的迟晚成,低低笑一声。然后略带讽刺的开口,“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他说完,起身离席。
“迟允诺,你……”南梦回狠狠握拳,回身再看南林辉,愤愤骂一句“二逼”。
生意的事可大可小,南生接了谷素锦给的那一单已经是王八吞龟,有些消化不良。从外看好似一派繁荣蒸蒸日上,可只有南生内部才知,真实情况是资金紧张,人员不足,处处危机。
迟允诺,这是你对付我的最后一招吗?南梦回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危机感就越来越强烈。
婚宴接近尾声,她按捺不住的将南林辉揪到一边。
“你跟迟允诺做了什么生意?”
南林辉眼神闪烁,“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生意。”
“普通生意需要买设备?你当我傻子!”南梦回急躁的吼道,她深吸口气,极力压住怒意,顿了顿才开口:“跟我说实话,不然南生倒了的那天你别求我。”
“哪有那么严重。”南林辉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有些心虚。
这一句已然肯定她的猜测,只是到底有多严重,只怕南林辉自己都不清楚。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她早就该想到迟允诺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这是她的失误,一心在迟氏对他步步紧逼,根本没想到他的最后一招根本不是对付迟氏,而是南生集团。
南梦回心情沉重的跟迟晚成回家,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车子刚驶入迟家,手机就响了起来。
号码熟悉又讽刺。
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跟鼎沸的人声。
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话筒的另一边传来迟允诺低沉带着醉意的声音,“梦回,来见我。”
车内光亮很暗也很静,这五个字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里的同时也传达了一种叫作危险的信号。“你喝醉了,等你清醒再给我打电话吧。”
“南梦回,你可以不见我,可你连南生都不管了吗?”
亦如她知道如此能刺痛他,他同样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静默片刻,南梦回沉声问道:“你在哪?”
处身于酒吧的迟允诺笑吟吟干掉杯中酒,嗓音略微嘶哑的说:“金豪酒店,1314房。”
然后,“啪”一声,电话被挂断。
他将手机丢在吧台上,空杯推到酒保面前示意他倒满。金黄的美酒,倒入喉中,辛辣到胃,口中留下的满是余香。
南梦回就像是烈酒的余香。
醇而悠长。
1314.
南梦回看着门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里面的人是她这辈子第一个想到一生一世的人,可是此时,她只想一生一世都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际。
门铃按响,门被打开,酒气冲面。
在她印象中,迟允诺头一次如此的失态。
领带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子上的扣子已经解开,袖子撸在关节处。“我就知道你会来。”迟允诺笑着道,面色潮红,手持酒瓶,步履不稳。
“你喝醉了,我们下次再谈。”南梦回站在门口未动,对他保有戒备之心。
迟允诺坐到对着门口的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个文件夹,“这就怕了?梦回,你胆小了。还记不记你遇见我那日,胆子多大。”
一个女孩子猛地冲到一个陌生男人的伞下,理所当然的说:“借你伞躲个雨,我去八号宿舍楼,你应该顺路的。”她笑的那样自信,在他心里画出一道雨中彩虹。
“如果,我说不顺路呢?”
南梦回迟疑一下,抬起头,“不顺路,也可以特意送我。你不忍心看着我这么漂亮一姑娘被淋成落汤鸡吧!”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自负,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却一下子就触动了迟允诺。面前的女孩有一双透着灵气的眼眸,眼神里的自信与狡狯,像是一只骄傲的狐狸,让他产生一种想要征服她的欲望。
他征服了她,却最终辜负了她。
迟允诺努力的计算着时间,一步步的从她的世界走出来,时至今日,他要一步步的走回去。只是眼前的一切,没有一处是与他的计划和憧憬是重合的,要他如何甘心。
回忆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肉里,让他脱口而出的话也带了刺。
南梦回的记忆中,迟允诺一向是温柔、儒雅、绅士的,从未这样子跟她说过话。她有些难过,一切都不同了。曾经的相爱,终究变成今日的相杀。
“你知道激将法对我没用的。”
迟允诺笑起来,从未有过的轻佻。他抬起头看她,眼睛里的阴霾丝毫不加以掩饰。文件夹被他丢在地上,“南林辉那个傻子买了一大批设备,没有这份合约,那些设备就是垃圾。如果我不给他,你说南生会不会因此破产呢?梦回,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要,我就肯给。”
要的代价是什么,两个人都了然于心。她一步步走进室内,站在他面前,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轻蔑。讽刺。嘲弄。
她明明站的那么近,可感觉上却是那么远。迟允诺可以让全世界的人看不起,唯独南梦回不可以。
她的眼神激怒他早就难以平静的心,杯子被砸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异常刺耳。
他猛地伸手揽在她的腰间,嘴里的酒气吹在她的脸上。“梦回,别这么看着我,求你别这么看着我。”他恳切的望着她,一手贴在她的脸颊。“回到我身边,我们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好不好?几曾何时,她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重新开始好不好?”
“梦回,来不及了,我……”
“我恨你。”
“恨吧。”
“我不会祝福你的,我希望你过得不好,不好!”要有多爱,才会让她失去理智,放下自尊的问这一句“重新开始好不好”。那样的意气用事,那样的轻狂愤怒。可终归都要过去,她终要学会粉饰太平,学会遮掩情绪。
“不、好。”南梦回咬着牙,冷冷回绝,却依旧忍不住心酸。她用力掰开他的手,“你的自以为可以到此为止了。你以为你能用感情控制我,可惜我没那么长情,我一向只爱值得我爱的人,而你迟允诺,在我南梦回眼中早已经一文不值。”
“我一文不值?那你心里谁值?那个傻子吗?”迟允诺怒急的勒住她的手腕,想起婚宴上两人的亲昵眼里立即点燃了一团火。
南梦回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再激怒他,可是嘴却不受控制的呛声,“他不是傻子,他比你真诚,比你对我好,比你强太多太多……啊……迟允诺,你放手……”
女人的力气永远比不过男人。天旋地转,她满眼金星的被他压在身下。迟允诺疯了一样的失去理智,脑海里浮现的是南梦回跟那个傻子同床共枕的各种画面。
他啃咬着她的脖子,似乎要将她撕裂,眼里充斥着欲望与怒火,声音与行为一样残忍的质问:“他有这么亲吗?”
“他把你睡了吗?”
“他是不是也这样……啊。”
南梦回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挣扎,却怎么都推不开失去理智的人。当迟允诺被人拎着脖领的揪起来的时候,南梦回的眼神还是空洞的。
拳头擦过脸颊的声音,让人皮肤发紧。酒醉的迟允诺整个人被打飞到沙发上,抬头看清来人,理智才有些回归,只是为时已晚。“林辉,你……”
南林辉不敢置信的瞪视着他,蹲身将南梦回扶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事吧?”他低声问,见南梦回摇摇头,勒紧衣领,才轻轻的松一口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根本不会相信迟允诺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还有那份合约,根本就是迟允诺给他挖了一个坑,他就义无反顾的跳进去,还对挖坑的人感恩戴德。
南梦回一直在微微颤抖,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
南林辉闭闭眼,反身又要冲迟允诺挥拳却被南梦回颤抖的手勒住手臂,“走吧。”
“你?”南林辉不明白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企图要强暴她的人。南梦回却是无力解释,又说一遍,“带我离开这儿。”
南林辉愤而叹气,却还是听了她的话,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带她离开。两人走到门口,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巴掌声。
南梦回只觉得鼻子发酸,脚步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千斤重。
到这一刻为止,迟允诺曾带给她的所有回忆都结束了。真好,他再也没有任何的美好之处值得她留恋或者怀念了。
那些曾经的美好、伤痛,这一次真的只剩下“曾经”两个字了。
离开酒店,坐上车子。南林辉气急败坏的点了根烟,狠吸一口,忍不住的破口大骂:“我他妈的怎么就信了个衣冠禽兽!”
南梦回紧了紧裹着西装,脸上的情绪已经被冷漠遮盖。“当一次傻子就够了,南林辉你要记住这次教训。”
南林辉捏了烟头,眼睛一瞪,“老子早晚找他算账,不能这么白……”
话未说完,南林辉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接起,那边的吼声连司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南林辉你死哪去了?今晚是洞房花烛知不知道?”
“姑奶奶,我这碰上点事,一会儿就回去。”
“南林辉半小时滚不回来,后果自负!”
南林辉把电话抻老远,揉着耳朵叹气。结婚前跟他那叫一个温柔,从领了证温柔就跟着单身二字一起滚蛋了,变脸比变天还快。
“送我回家,你也回家。”南梦回低低道。
南林辉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吻痕,眉头一蹙,“你这样回去怎么交代?”
“那是我的事。”
一句话噎的南林辉死死的。得,好心当驴肝肺,你自己要回去的,出什么事你自己担着,跟我也没关系。我替你犯什么愁。这不犯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