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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106)

作者:伊人睽睽
第105章

李微言躲在?笸箩中,既担心自己被林夜发现,又好奇林夜和?雪荔的相?处。他死乞白赖逃入林夜府邸,本也是好奇他们的和?亲:这?冒险团的事,比陆轻眉逼着他当傀儡皇帝,有趣很多。

比起当傀儡皇帝,李微言更愿意做一些危险而刺激的事。

不过他到底懂一些人情世故。眼下,他最好还是躲躲。怎么躲呢?林夜得先离开啊。

正好,雪荔也是这?样想的。

雪荔挡着朝向笸箩的夜间雪光,问突来?乍到、尚沉浸在?“私奔”欢喜中的小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夜眼睛轻轻眨一下。

非是寻常的眨眼,而是明显的思?考、疑虑、下定决心。

雪荔宛如初初做人,惊且静地?观察他的神态,就见林夜垂了眼,又撩起眼皮望她:“怕你一个人待着啊。”

雪荔:“什么?”

静夜飞雪,少年声音清冽温柔,带抹不明显的哑音:“一个人待着,容易想东想西,患得患失。我又很对不起你,你师兄的事,我其实?有预感,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又怕是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情谊,我成为搬弄是非的多舌怪……阿雪,是我不好。别怪我,好不好?”

她身上发生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的消沉荒谬身,他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然?而,师父未曾相?见,宋挽风自负狂妄,居然?是最无辜的林夜,向她道?歉。

雪荔低下了眼睛。

林夜忽然?凑到她眼皮下,仰着脸望来?。

少年的陡然?靠近夹着一丝沐浴后的潮湿苦香味,他的发丝站到她冰凉的手背,他仰起来?的琉璃眼睛,让雪荔不自觉地?耸了一下肩,朝后退。

但她身后没?有退路。

雪荔的后腰,撞在?了灶台上。

林夜伸手到她眼睛下,声音轻柔:“唔,别哭。”

雪荔:“我没?有哭。”

林夜:“是么?但是从我这?个角度看,阿雪好像要哭了。”

林夜仰望着她,她自己不知?道?,流波一样阴凉的光在?她眼中一点点消逝。灶房窗户未关,寒气入室时,窗外的飞雪也映照着雪荔的眼睛。

那种清寂的、堙灭的眼神。

那种波光粼粼、碎星连连的眼睛。

林夜喜欢她的美貌,也爱她的眼睛。他小心珍藏二人之间的缘分,将她视为初入尘世的仙林小鹿。他喜欢那只鹿,喜欢她的不染尘埃、疏离红尘,但他也希望她眷恋凡尘、与他相?许。

而忽有一日,她的眼中落了尘。

却不是林夜喜欢的那类红尘。

而是……更加消寂,更加孤独。

她短暂的与人敞开的一点心扉,都要重新关上窗棂了。

林夜心里厌恶恨恼。

可他也没?有办法——他只好伸手掬到雪荔眼皮下,笑着露出她最喜欢看的轻快神色,与她插科打?诨:“你的眼睛里有星光和?雪,在?我看来?,总感觉你要哭了。

“我听阿曾他们说过了,那天,你就哭了……但我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

“阿雪,我不想让你哭,更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落泪。他们都是不值得的,而你的眼泪十分珍贵。你这?样琉璃做的雪人妹妹,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弥足珍贵。”

躲在?笸箩中的李微言:……林夜就是靠这?些甜蜜话语,虏获了雪女吗?

呵。

他自认为自己能言会道?,但他一向是将人气死,而不会将人逗乐。这?么牙酸的话,他确实?说不出。林夜真不要脸。

偏偏雪荔吃林夜的“不要脸”。

躲在?阴影角落里的少年,听到隔着笸箩,雪荔惊讶的自言自语:“我的眼泪弥足珍贵?”

“对啊,”林夜睁大眼睛,煞有其事,“你听说过鲛人的传说吗?鲛人不常哭,因为他们每次哭,眼泪都会化作珍珠,举世哄抢。若是天天哭,岂不是哄抬物价,这?让别人怎么活?”

林夜笑望着她,话题转得十分顺畅:“就如你……阿雪已经是仙女一样漂亮的小娘子?了,平时不言不语都迷得人神魂颠倒、执迷不悟,若再有三两滴眼泪,这?还让别的美人怎么活?阿雪要给天下的小娘子?们留点面?子?嘛。”

雪荔茫然?。

林夜强调:“神魂颠倒、执迷不悟。”

雪荔恍然?:“我让你神魂颠倒、执迷不悟?”

林夜的脸更红了。

他飞快挪开眼睛,嘀咕:“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林夜:“你看不出我迷恋你?不可能吧。”

林夜气呼呼道?:“有一个人,迟钝,淡泊,冷漠,宁静,我行我素。我为之烦恼惆怅很久,也暗暗告白许多次,那个人还在?似懂非懂。你说,我该不该喜欢这?个人?这若是由我自己的理智决定,我早放弃了。”

雪荔:“好。”

林夜诧异,在?飞快挪开视线后,他又飞快抬眼,惊疑:“什么好?我乱说的,你别乱答应。你再好说话,也不能这?么好说话啊。”

“我不好说话的。”雪荔回答,她弯了弯唇,唇角流露的笑意,与她的浅色眸子?相?映,这?些让林夜忍不住凑上去,观察她是不是在?笑。

雪荔说:“我的喜怒哀乐弥足珍贵,我不会为任何人轻易落泪。”

雪荔:“宋挽风不行。”

林夜望着她。

雪荔:“师父不行。”

林夜仍望着她。

雪荔仰头看他,目光落入他眼中:“你,也不行。”

林夜眸子?闪烁,欢喜地?笑了起来?。他轻松道?:“这?样最好。你知?不知?道?你无动于衷的模样,像罂粟一样,最吸引人?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折腰心动的阿雪,才能坦然?走过这?千重山,万道?雪。”

雪荔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道?:“那我们回去吧。”

林夜顿了一顿。

雪荔怀疑的目光望过去,林夜手抚胸口,哀嚎道?:“你以为本公子?是如此无所事事的一个人吗?我来?灶房找你,当然?不只是怕你跑了,也是因为我饿了啊。你不是来?找吃的吗?你找到了吗?”

雪荔眨一下眼。

林夜捧胸哀声:“好饿,胃痛。头晕眼花,手脚冰凉……阿雪快来?扶一扶我,我觉得我要晕了。”

雪荔:“可你摸的是心脏,不是肚子?。”

林夜:“……”

雪荔:“你习惯心脏痛了,忘了肚子?的方位了吗?”

林夜面?不改色地?顶着白狐脸,将戏唱下去:“饿得我心脏跟着疼,可不可以?你又没?有像我这?么疼过,你怎么知?道?我摸的方位不对?你觉得我哄骗你是不是?阿雪,你我之间的信任,就如此单薄吗?方才是谁说想和?我私奔,想和?我同?心结义生死相?许生儿?育女来?着?”

雪荔:“我没?说生儿?育女。”

林夜眸子?瞠大,心头簇跳。

雪荔背过身,去翻灶台上的锅碗,为林夜找吃的。而林夜站在?她后方,眼睛快速逡巡这?小小灶房,看这?里哪里可以藏人,又藏了谁。

是了,他插科打?诨这?么久,可他毕竟是林夜。林夜愿意被她哄,却不是好蒙骗的人。

林夜的眸子?挪在?了某个疑似挪动了一点的笸箩上:那笸箩在?地?上擦出一小条灰尘,在?雪夜中泛着光。

林夜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轻轻眨动:如果是府中的和?亲团,没?必要如此藏着掖着。如果是雪荔的敌人,二人早已大打?出手,轮不到林夜出场。如果是女子?,又不至于谈到“私奔”。

那么,便是一个与雪荔有私交、却未必与他私交好、年龄和?雪荔相?仿的少年郎了。

而这?种人选,恰恰有一个。

林夜眯了眯眼:想拐走阿雪吗,或者挑拨他和?阿雪的感情?

是了,他和?雪荔之间的感情到底不深,容易被人利用。而貌美小娘子?身边总是围着一圈苍蝇,她一味将人视作朋友,让宋挽风那一类的人乘虚而入。

先前林夜就是对宋挽风的态度处理?得不妥,才让雪荔被宋挽风蒙骗。

而今,他不会再犯同?一个错了。

“这?里有块糕点,”雪荔清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捻着那块糕点,“就是有些硬,放的时间长?了些。还有茶壶……唔,水也冰了。”

林夜飞快笑:“你不是会武功吗?你不能帮我暖热吗?你不照顾我吗?”

雪荔默不作声,一手捧着茶点,一手提着茶壶。她如此实?诚,默默运用内力。林夜骤然?转身,看到的便是她安静乖巧的侧脸。

睫毛纤纤,面?颊莹白。

林夜心头突得一跳,待他反应过来?,他已不自觉靠近,不自觉俯下脸。少女幽香在?鼻尖流连,迷离不定的情愫让人患得患失,种种情感迷得人神魂颠倒间……“啵”,一个吻,落到了雪荔腮帮上。

雪荔顿一顿。

她低头,继续熨热茶水糕点,为他准备吃食。

林夜默默后退。

他听到雪荔说:“只是这?样吗?”

林夜心脏骤停。

雪荔仍低着头:“阿夜。”

林夜为她的“阿夜”而失神,他捂住心口,心脏真的开始跳得他钻心痛。那绞痛感因心脏上流失与封印的心头血而起,情绪稍微激荡些,气血稍微不畅些,林夜便要承受这?份痛意。

而他有时候,甘之如饴。

笸箩又在?不动声色地?朝墙根躲,朝屋外挪。飞雪淋淋漓漓,因气候湿凉,落下来?便如雨水一般薄湿。整个灶房又冷又潮,人的心间,烫得灼人。

雪荔轻声:“阿夜,有时候,我觊觎你。”

少女的声音散入雪中,带些怅意:“……我不懂你。可你也不懂我。”

雪落无声,溅入夜墨。

雪荔低着头,余光看到绸黑一样的发丝落在?她手背上。他的手递来?,捂住她一半腮帮。他稍微用了力,雪荔并未反抗,她的下巴,便被他抬了起来?。

他仍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林夜俯来?,呼吸落到她唇间。少年的气息重新贴近,温凉的涩香重新萦绕。像一朵花落,像一片雪飞。

她的眼睛在?寒夜中,幽幽静静,明明澈澈。

二人的心跳皆有些起伏。

林夜朝后退开,他眸子?湿润凝雾,黑泠泠的像子?夜星辰。雪荔看着他,而他好像羞涩,伸手捂住她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雪荔:“你总这?样说。我一直不知?道?,你说的眼神,到底是怎样的眼神。”

林夜轻轻笑一声。

他珍藏着自己的秘密,手掌捂住她眼睛。他调皮道?:“我不告诉你。”

雪荔忽然?感觉自己被他抱了起来?。

她一手捧着糕点一手提着茶壶,两手都动弹不得,只好小心无比。而她被林夜抱起来?,被抱坐在?身后的灶台上。雪荔眼前乌黑,鼻间满是少年身上的气息。

这?于她是不多的奇怪体验。

她有些慌。

雪荔:“林夜……”

林夜笑着嘀咕:“方才还叫我‘阿夜’呢,怎么又忘了?”

雪荔:“我……”

“没?习惯”的话被少年的唇舌舔去。

他唇齿柔软,好是灵动。她觉得自己被谁轻轻一咬,就像一只水中游鱼,被鱼钩扎了一下。一点儿?也不痛,却有些痒,痒得她筋骨发麻,手指发抖。

雪荔张口,林夜的唇舌,便重新滑了进?来?。

他好像要证明自己:“我也会。”

林夜赌气:“我是伟岸大男子?,我霸道?不讲理?,你不许躲。”

他捂住她、搂住她,纤瘦的小美人坐在?灶台上,乖巧地?低着头,由他亲昵。他不游刃有余,他想表现稳重模样,可他很快急迫而凌乱,只想追逐她。

雪荔分不清心动和?心慌,它们一样酸涩,一样慌张。

林夜有沉稳的一面?。

在?雪荔面?前的林夜,更有孩子?气的不成熟一面?。

他愿意在?她面?前袒露真实?的自己,他也希望雪荔袒露真实?的她。他全盘接受她的好与不好,他也希望她接受自己—— 接受自己的脆弱、疲惫、虚弱。

也接受自己的索取、欲念、魂牵梦绕、急切仓促。

躲在?笸箩中的李微言,被震得全身僵硬,脸颊滚热。他心里暗骂林夜哄骗无知?少女,却也只能捏着鼻子?,翻着白眼,默默逃出灶房—— 他逃离的动作不算轻了,可那对沉迷的少年男女,谁也没?注意他。

李微言钻出灶房时,扔开笸箩,走过窗下,再次朝窗口瞥了一眼:……这?就是雪荔说的“不懂情爱”?

这?要是懂了,还了得?

李微言心中忿忿骂那林夜的小伎俩、雪荔的迟钝,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离开时,眸子?温和?,少有的没?有戾气。他唇角带着笑意,他不知?道?自己为谁而笑。

他只落落听到灶房传来?的声音——

雪荔声音含糊:“糕点……”

林夜咬舌尖,带着颤音:“别管糕点了……”

雪荔坚持:“不行。你会饿,我要照顾你。”

林夜又笑又求:“你、你、你……阿雪,真的,别管那个了,那个不重要……”

雪荔:“很重要。”

——

林夜所居住的府邸,因林夜一直等候雪荔的缘故,不让旁人惊动,所以府邸中的侍卫并不多。

多的侍卫,都跟着阿曾离开,去审问他们抓到的霍丘国人、还有被称为“兵人”的不死人。

窦燕则试图打?探“秦月夜”的消息——她不知?道?在?大战之后,杀手楼何去何从,春君对她的背叛,又是何种态度。是否杀手楼会通缉她?

真是的,她明明和?雪荔是敌人啊。

……当时怎么就管不住手,帮了雪荔呢?

而阿曾审问那些人,他当日牢牢抓住一个兵人不肯放。受伤惨重的他,在?大战之后,情况只比林夜好一些,是这?些人中第二伤重的人。

而林夜的伤重,得之失之,都是一个“心头血”。

第二次取血让林夜元气大伤,但只要心头血还封印在?他心口,林夜便不会死。只要还有一口气撑着,林夜便能一直撑下去。

阿曾却快要撑不住,噩梦连连,重伤比不过心头伤。他拖着伤体审问兵人,熟悉的兵人面?孔,让他双目炽热:这?绝非他梦魇,他抓到的这?几个兵人,真的是他曾熟悉无比的战友。

在?去年的凤翔大战前,阿曾到凤翔不过半年。他对凤翔军马知?晓不多,对自己的手下将士不算了解。但半年时间,也足以他记住一些面?孔。

之后他诈死,被林夜救走。那时的杨增将军,如何想得到,将近一年后,自己会在?霍丘国的军马中,重见故人音容?

而且是……不死不活的故人。

他记得这?个人生涩讨好的面?孔,记得那个人威武不屈的模样,还记得另一个人朝他喊“将军,打?不过,咱们撤兵吧”的惨然?声。时过境迁,言犹在?耳,而阿曾在?地?牢中关着他们,审问他们——  “你们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在?我死后……你们到底经受了些什么?”

“说。”

“说!”

“说!!”

刑罚无法让兵人开口,刀枪杀不死兵人。即使断腿断臂,他们匍匐在?地?,口水涎流,他们也不记得阿曾。他们用发白的灰色眼珠子?看着他,他们像盲人一样。

他们少有会说的话,只剩下——“杀。”

“杀”字如刀,钻入阿曾心扉。

他靠着石壁痛不欲生,绷着下巴忍着这?屈辱之意,待侍卫告诉他“霍丘人开口了”,阿曾才抹把脸,一瘸一拐地?跟着侍卫,去见能告诉他答案的人。

而能告诉他答案的霍丘人,在?地?牢中受尽惩罚,重见阿曾,仍是睥睨嚣张模样。

看到阿曾这?样痛苦,霍丘人只觉得畅快:“为什么变成这?样?杨增将军,去问你的皇帝啊——你那位宣明帝,才是原因啊。

“答案在?哪里?答案就在?凤翔啊哈哈哈。

“你知?不知?道?,凤翔连着大散关的山,都快被挖空了?你不死,谁能瞒过你这?位昔日大将军的眼睛呢?宣明帝和?我们的卫将军,怎么进?行这?桩交易呢?

“杨将军,你必须死……去吧,去凤翔吧,你会找到一切答案的。”

被抓的霍丘人,被打?得鼻青眼肿,眼中的仇恨与快意则如浓墨。

黑魆魆的地?牢中,火苗如鬼火。他手脚被锁,坐在?虎凳上,张口间齿缝中的血迹,在?狭窄地?牢中,释放着无边恶意:

“整整一百二十年,我们的复仇终将到来?,席卷整片神州。大周的崽子?们,等着吧,血债血偿!”

进?入地?牢的窦燕,第一时间听到这?句。她满腔怒火无法发泄,见阿曾脸色惨白靠着墙,她冲过去,捏住霍丘人的下巴,冷笑:“复仇?你们有什么资格复仇?一百二十年前,是霍丘国侵犯大周国,分为南北二周之前的大周,是为了自卫,才驱逐你们!

“豺狼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豺狼永远觊觎别人家的粮草,豺狼永远不知?满足。

“等着看吧——觊觎他人国土而行窃做诡者,百死则罪除。

“我们一定会赢!”

——

第一场飞雪浩浩荡荡,溢满天地?。

上半夜是雨,下半夜是雪。

烛火亮了又暗,白雪融了又落。后半夜,夤夜漫长?漆黑无际,万家灯火余晖被笼罩在?莹白与黑夜间,大散关下的临时府邸,清寒无比,寂寞无比。

而林夜和?雪荔坐在?台阶上,共望着天地?间的飞雪。

雪荔不想睡,林夜也不愿意去睡。

雪荔心事重重,林夜想为她排解心事。他与她一同?坐在?台阶上,拿着一截树枝在?一尺厚的雪地?上写画,和?雪荔说如今的情势:

“南周和?霍丘不死不休,北周从中作梗,请君入瓮。北周宣明帝想一下子?吃了两个国家,但他到底被‘噬心’折磨得思?绪不稳,痴妄疯魔。他只看到我们,没?看到背后的张氏,没?看到百姓的诉求。

“宣明帝想以战养战,而我们想要和?平,想要统一。为将者,若看不到和?平一日,到底意难平。

“我们会从凤翔进?入北周,凤翔城里应该有很多秘密。我想,到了这?一步,这?些秘密已经藏不住了。也许你师父,还有宋挽风的秘密,也藏在?凤翔……阿雪,和?我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雪荔道?:“我本就要弄清楚师父在?做什么。我本就要找师父。”

雪荔:“我只是有些困惑,但这?不会影响我们计划的。”

林夜偏头看旁边的少女。

上半夜的亲吻,让他亢奋激荡。他如今满心发软骨酥神麻,精神上的刺激,足以驱逐他身体的虚弱不堪。他问旁边的雪荔:“你困惑什么?”

雪荔:“我找不到前方的路。”

雪荔仰头看着天上的飞雪。

林夜低头,漫不经心地?用树枝写画。

二人肩膀相?靠,膝头相?并。林夜听到雪荔说:“我愈发不懂,人为何而留恋此生。

“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此生寄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但我找不到自己的意义,我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我原本只是想走一段路,四海流浪。可如今诸事诡谲,阴谋重重,而我觉得,就算陷入阴谋中,也比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好一些。

“我此生所为,到底是在?玉龙师父的算计下,还是出于我自己的愿望呢?”

林夜心想,她因为玉龙和?宋挽风,而变得像惊弓之鸟,瞻前顾后。

玉龙和?宋挽风,会一直折磨雪荔,带给雪荔更深的痛苦。不知?情时的雪荔尚且难以忍受,而今,服用了他两次心头血的雪荔,该如何自处?

林夜:“如果找不到人生留恋,就留恋我。”

雪花落在?廊下灯笼上,灯笼萤火照着黑夜。夜风轻轻拂,灯笼叮咣撞。

一片雪花凝在?睫毛上,雪荔靠着林夜,抱起膝盖。她分不清心动和?心慌,它们一样酸涩,一样慌张。如果对方是林夜,那么心动与心慌,她都可以。

林夜在?雪地?上写字,她跟着他,轻轻念道?:“愿逐阿雪度年华……”

她停住。

雪荔:“这?也是一次告白吗?”

风雪拢住少年单薄的身骨,他哈哈笑,笑得咳嗽。在?雪荔担忧他时,他突然?抓过一捧雪,扔向少女衣领:“是啊。我告白了许多许多次,我伤心了更多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肯定不知?道?,来?,让我数给你听……阿雪,你是不是笑了?阿雪,你别躲,你理?理?我嘛……”

林夜顽皮的染笑声调,伴着夜火下雪地?上的字迹,不管不顾,任性强硬,在?雪荔心中劈开一条惊鸿长?道?:

“愿逐阿雪度年华。负此誓,魂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