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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98)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第97章 “陪我坐一会儿吧。”

待忙完眼下的事情,叶秋水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她经验不足,但胜在读的书多,且刘大夫又是医术极为精湛的大夫,他的手札,就算是不懂医的人看了,也会颇有感悟,叶秋水按照学过的知识救人,对症下药,凡事被送到后堂的病人,除了那种已经拖得太严重的,基本都能渐渐改善。

等病人醒了,叶秋水起身,江泠还站在那里等着,她走上前,说:“哥哥,城内的药怕是不太够了,你让人拿着我的帖子快马加鞭去曲州,我在钱庄存着不少钱,叫他都取出来,能买多少是多少,如今疫病应当是控制住了,对了,还有。”

她拿出一张纸,递给江泠,“我列了张单子,你叫人张贴起来,这上面写了用以预防疫病的方法。”

叶秋水说话条理清晰,这几日,她看病救人,日夜不怠,发髻也是歪歪扭扭地梳着,顾不得讲究,随身带着的手札记了厚厚一沓,笔记满满当当,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说着玩玩,做香料生意的叶当家怎么可能还会医术,就连江泠,也以为她只是懂些皮毛。

不知不觉间,她已成长得令人刮目相看,飘渺药香中,一袭白衣,柔弱的身躯内凝结着坚定不移,又让人动容的力量,

江泠回神,接过,轻声道:“好。”

叶秋水适才想起,他突然过来找自己,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对了,哥哥,你刚刚要同我说什么来着?”

江泠摇头,“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别太累着自己。”

叶秋水抿唇一笑,“好,哥哥也是。”

“嗯。”

江泠将纸收好,让下属找书局连日刊印,分发给各个民户。

因为救治及时,疫病没有扩散,病区也限制在城北这一块区域,往年都要死许多人,今年还好,大家病了有大夫医治,还有汤药喝,渐渐的大家病情开始转好,原先四肢无力,起不来身的病人也能自己下地走路,吃东西了。

知县带人挖通了沟渠,活水引入,凡是坍塌的民居都重新修缮了,那些病愈的平民跪在衙门后堂,“咚咚咚”地给叶秋水磕头,“娘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伺候娘子。”

“哎呀不用不用。”叶秋水吓坏了,扶起这个,另一个又跪下来,急得她团团转,“快起来快起来。”

以前城北贫民生病了,吃不起药,药铺也不肯赊账,只能等死,官府一向不理会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今年夏汛得了湿热病,上吐下泻,都以为死定了,谁知知县大人给他们修房子,叶娘子出钱为他们治病,兄妹俩都是活神仙呀,是他们儋州百姓的福气。

叶秋水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叮嘱他们一些病后的事宜,目送他们一步三回头,千恩万谢地离开。

回到堂中,叶秋水在药炉前看了会儿火候,她数日连轴转,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煎药的一会儿功夫,竟闭着眼睛睡着,手中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江晖躺了几日,近来终于可以下地,就是人还有些虚浮,听到声音,循声看了眼,药炉已经烧开,叶秋水歪着身子昏睡,手险些被火燎到。

江晖立刻跑过去,拍醒她,“叶妹妹。”

她睡得沉,喊了好几声才醒,叶秋水睁开眼,眼底迷茫,“五哥……”

江晖说:“你太累了,去歇会儿吧。”

“没事。”

叶秋水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捡起掉在地上的蒲扇,“药还没煎好呢。”

她脸色苍白,眼下乌黑,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实在是累到极点了,江晖拉她起来,“这怎么行,快去休息,这里我看一会儿,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累倒了。”

这里的人都指望叶秋水,她会治病救人,有本事,大家都听她的安排。

叶秋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是,她得给大家看病,要是累倒,还得别人照顾她,那其他生病的人怎么办。

现在疫病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叶秋水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去眯一会儿,五哥,你帮我把这药煎了,分给屋里的人喝。”

江晖摆手催她,“行,快去吧。”

叶秋水站起身,走到过道里临时搭建的小榻上躺下。

她裹紧衣袍,靠着墙,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就起来看看。

江晖摇着蒲扇,药煎好了,倒好分给众人喝下,叶秋水给的方子效果很好,病人喝几天情况都有所好转,呕吐也止住了。

傍晚,林伯做好饭,穿过回廊去喊叶秋水过来吃饭,她一睡睡了半日,他们都知道姑娘近来很辛苦,难得见她能躺下睡会儿,大家都放低声音,轻手轻脚的,希望她能趁此机会多休息片刻,直到要吃饭了,林伯才靠近去喊她。

“姑娘,姑娘,用膳了。”

林伯喊了几声,叶秋水都没有应答,他弯下腰,又唤道:“姑……哎呀!”

“怎么了?”

江晖扬声问道。

小榻上,叶秋水蜷缩着,一身冷汗,额发被打湿,嘴唇发白,衣襟下,隐隐约约露出几个红点。

林伯脸色一变,“完了完了。”

——

因夏汛大水被毁坏的房屋已经悉数登记完,城内许多富商被知县兄妹的仁义打动,也纷纷将名下的宅院用来收留流民,沟渠通后,还有几处被压塌的堤坝也在紧急修复加固。

江泠连日奔波,腿伤复发,只能拄着拐走路,下属不忍,要他休息,他也充耳不闻,城内的事情没处理完,流民没安顿全,他没有心思休息,也放不下心。

夜里,江泠才从河道上忙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衙门看望病人,一进来,看到林伯慌里慌张的,他巡视四周,没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衣,江泠皱了皱眉,穿过回廊,推开门,几人围着床榻,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听到声音,林伯转过头,“大人……”

江泠越过人群,看到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叶秋水。

有病好后自发留在这里照顾其他人的妇人说:“叶大夫一身汗,民妇给她换衣服时,看到她后背都是红疹,四肢冰凉,脸却烧得滚烫,怕是……怕是叶大夫也被传染了。”

她日日待在病人堆中,不仅要给他们看病,还要喂药,处理秽物,人都累虚脱了,一旦病倒,情况比其他人要严重许多,林伯尝试着给她喂药,但是喂不进去,喝一碗吐一碗。

叶秋水病了,他们不知道要不要去告诉江泠,都知道江泠忙,怕他知道了要担心。

哪知犹豫的时候,江泠已经过来了。

他走到榻边,弯腰,用手背探了探叶秋水的体温,神情变得凝重。

“药喂了吗?”

江晖回答,“喂了,叶妹妹的症状很严重,吐得厉害,晚膳的时候林伯喂过一碗,但刚刚全都吐出来了。”

江泠低声道:“芃芃。”

叶秋水双目紧闭,人没什么意识,像是很难受,昏睡时眉心都微微地拧着。

外面其他病人传来咳嗽声,江泠说:“你们先去照顾其他人,吃的什么药,再煎一碗过来。”

屋里点上艾草熏蒸,有些闷热,江泠让人将窗户打开。

知县刚从外面过来,衣摆沾着泥泞,他神色透着疲倦,刚刚进门的时候,一瘸一拐,看到叶秋水病倒时,步伐略急几分,险些摔倒。

“三哥。”江晖担忧道:“你腿疾是不是犯了,你休息去吧,这让我们来就行。”

江泠摇头,目光落在榻上昏睡的女子身上,他将帘子拉严实了,转头对江晖说:“五郎,你回一趟宅子,将我的药都拿来,如今城里的疫病已经控制住,只要守过这一阵子就行,你先前也病过,好不容易才养好,不要掉以轻心。”

“行,我这就去。”

江晖立刻推门离开,马不停蹄去拿药,三哥的腿一逢阴雪天便钝痛,这半个月来连日大雨,他又常在水里跑着,前几日还好,这两天已经疼得没法走路了,必须吃药才能缓解。

林伯出去煎药,叶秋水倒下后,剩下的病人只能交由其他人照顾,万幸的是他们跟着叶秋水打过下手,知道该怎么做,林伯抓了药,坐在廊下,蒲扇都快要扇冒烟。

江泠先喝了一碗,这种湿热病极容易传染,就算没病也要预防着。

另一碗放凉些,江泠坐在榻边,伸手将叶秋水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叶秋水浑身都是汗,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体温的滚烫。

他端起药,吹凉,垂下头,声音低沉,“芃芃,喝药。”

叶秋水烧得意识模糊,不知身在何处,胃里翻江倒海,哪哪都不舒服。

江泠不厌其烦地哄,喂一口,哄几句,她双眸紧闭,昏昏沉沉,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也好像天外来音,叶秋水微张开嘴,意识回笼一些,知道吞咽,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喝完药,江泠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扶着叶秋水转过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面对面抱着,顺着背轻拍。

叶秋水这病不是突发,她是已经病好几日,一直拖着没有休息,这才病成这样,意识全无,烧得神志不清。

生病的人,本就肠胃不适,严重的上吐下泻,喝完药,胃部蠕动,这个时候若再将人放平,更加容易呕吐,秽物还会反流,若是呛进肺里,堵住喉咙,很容易窒息而死。

江泠让她靠着自己睡,抚着背,有时叶秋水难受得呓语,咳嗽,他就轻轻拍一拍。

一个时辰过去,药都没有吐出来。

江泠白天要出去处理事务,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叶秋水,常常是抱着她,一手轻拍,另一手拿着公文翻阅。

他自己一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叶秋水的病夜里最是难受,半夜咳醒,江泠浅眠一会儿,又被咳嗽声惊醒,人还没睁开眼,手已经惯性地拍起来。

叶秋水趴在他怀里,恶心得难受,昏沉之间掀起眸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声音沙哑,“哥哥……”

江泠抱着她,就像双生子抵足而眠,相拥着依靠在母体里那样。

“哥哥在。”

江泠哄她,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鼻尖闻到的,是清苦的药味,还有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地里的苍松,沉默、威严,还有一点几不可察的温柔。

烧得最迷糊时,江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芃芃,别睡。”

“芃芃。”

叶秋水总能被这声音喊回来,趴在他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她知道一直在照顾她的是江泠,夜深时,冷得浑身发颤,也是这一双大手,将她捞进怀中。

叶秋水嘴唇干涩,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江泠……”

叶秋水喃喃道。

她很少这么叫他,都是哥哥、兄长,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江泠微微愣了一下,心头异动,同样的两个字,由她念出,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叶秋水叫一声,人又睡过去了。

江泠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阅。

第四日,叶秋水终于不再呕吐,药可以喝下,还能喝一点粥。

她依旧没什么力气,江泠白天忙完公务过来照顾她,叶秋水意识稍微清醒些,问道:“哥哥,外面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不要再担心,病人也越来越少了。”

江泠轻声宽慰,叶秋水放心下来。

等她睡着,江泠将她放下,起身出门。

病愈的人越来越多,衙门这里不再横七竖八地躺满病人,无处下脚。

“大人,休息会儿吧。”

先前买回来的药已经用完,若是江泠这个时候生病,他们甚至没有余药再为他医治。

衙门前堂还有公务要处理,江泠一刻都走不开,他回到房中,掀开帘子。

叶秋水喝完药,婆子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红疹已经快要消退,这几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自己喝药,江泠也将她留给其他人照顾。

他坐在榻边,看着她,叶秋水脸颊微红,恢复了一些气色,她睡着,呼吸清浅绵长。

江泠垂眸看了许久,抬手,拂去她脸颊边微湿的发。

随后起身又出去了。

叶秋水醒来时,已是傍晚,金光透过窗棂,在屋中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身上很难受,四肢无力,叶秋水咳了几声,当即便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叶秋水半坐着,试图伸手够床边的茶壶,婆子一愣,喜笑颜开,惊喜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她冲上前,“姑娘想喝水?”

叶秋水点了点头。

婆子给她倒好,扶她坐起,叶秋水抱着杯子,喝得很急。

接着,好几人冲了进来,大家都过来看她,小小的屋子,几乎站不下。

林伯去前面知会江泠,周围七嘴八舌地询问,叶秋水一一答过,声音像是被刀磨过,一开口就哑得疼。

江晖问:“叶妹妹,你现在还有哪里难受吗?”

叶秋水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说:“好多了。”

大家都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叶大夫终于好了!”

“我家有只鸡,我这就回去杀了拿给叶大夫补补。”

“我家也有,我也去弄。”

“去去去,我先说的。”

“那今日你杀鸡,明日我杀鸡,咱们轮着来。”

榻前,几个受过叶秋水医治的病人争论起来,叶秋水无奈地笑了笑,说:“不用了,大家自己留着。”

鸡鸭鹅都是平民百姓养着卖钱的,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指望鸡生蛋,能拿去卖钱。

可是他们都不愿,就要送给叶秋水。

她只好说:“大病初愈的人,不能滋补太过,尤其是肠胃受过伤的,得清淡饮食。”

这么说了,众人才作罢,想着回家该弄些什么合适的带来给叶大夫吃。

紧闭的门又被推开,众人闻声回头,江泠跑得有些急,衣襟微乱,他一听到消息,放下公务赶过来,推开门,叶秋水抬起头,与他视线交汇。

她坐着,乌发衬得脸很白,杏眸微微怔愣,眼底如水般流动。

江泠抿了抿唇,缓缓走进。

周围的嘈杂声停下,又或许没停,总之隔绝在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泠走到榻边,低头凝视着她。

“还难受吗?”

叶秋水声音很轻,“有一些,但是好很多了。”

“好。”

江泠又问,“饿不饿?”

叶秋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她知道,她病了这许多日,大家都很担心她,迷迷糊糊间,叶秋水恍惚记得,江泠抱着她,喂她喝药,吃粥,她常常吐他一身,江泠有时候很着急,叶秋水能感受到他的害怕,担忧,手忙脚乱地照顾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叶秋水听到的呼唤,句句带着颤音。

她于是说道:“饿。”

江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沉了下去,他嘴角微微牵起,淡淡地笑了一下。

回过头,问:“有粥吗?”

林伯忙道:“有有有!”

“盛一碗过来。”江泠顿了顿,说:“放些白糖。”

林伯出去了,大家也反应过来,说:“咱们散了散了,让叶大夫好好休息,别吵着她。”

“对对对……”

大家又关心几句后散开。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林伯端了一碗热粥过来,上面撒了白糖,叶秋水没什么胃口,她靠着床榻坐着,江泠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她。

粥温热,带着丝丝的甜,喝了几口,她觉得好像真的有些饿了,胃口渐渐起来。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将一碗白粥喝完,四肢生热。

叶秋水后背靠着枕头,安静地看着江泠。

他将空碗放到一旁,叶秋水注意到,他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江泠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他瘦了许多,几乎形销骨立,眼睛很红,下颌瘦削,长出一圈青色的胡茬。

他太忙了,很少休息,又要处理公事,又要照顾她。

“哥哥。”

叶秋水轻轻地道。

江泠回头,“怎么了?难受?”

叶秋水摇头。

她不说话,就看着他,嘴角含着笑,眉眼弯弯。

江泠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陪我坐一会儿吧。”

江泠坐下,他让人去把公文拿过来,就坐在榻边,低头翻阅。

过一会儿,叶秋水听不到翻页声了,抬头一看,江泠已经歪着头睡着,长长的睫羽低垂,那种严肃的气息消散许多,只余宁静。

她坐起,将自己的被子分他一半。

——

第二日,叶秋水可以下床了,病人们基本都大好,夏汛过去,街上人来人往,大家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江泠撤去禁令,渔船开始出港,这次遇上数年难遇的大水,但损失却被竭尽全力控制到了最小,伤亡少,也没有村庄被大水淹没。

江泠如实将这次的事情记入档案,休整许久,一切恢复如常,江晖过来看叶秋水,问起,她如今病好了,是不是要回京师了。

江泠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僵。

女子的声音响起,“再留一段时间吧,反正都待这么久了,我明日写一封信回去,同铺子里的人说一下。”

她想过完中秋再离开。

江泠听了,心中涌起几分欣喜的情绪,像是雨后的藤蔓,肆意蔓延。

夏汛结束,也意味着,伏季休渔期也将结束,接下来,正是一年中最适合捕捞出海的时节。

过几日,是风佑典仪,每年鱼汛初期,沿海地区都会有祈风活动,旨在祈求海神赐风,保佑航海安全,要立祈风坛,府衙的官员以知县为首,其他下属官员,地方乡绅,海舶商人也跟随其后,由一方郡守宣读祭文、焚化祭文,在沿海地区,这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江泠很看重。

他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写祭文,祈风坛早就搭好,儋州百姓很重视,大家都渴望能受到海神的祝福,船只出海,可以平安归来。

叶秋水以前听说过这样的仪式,但是她从来没有参加过。

她很新奇,病好后,跟着江晖他们一起前去港口。

是日,晨雾尚未散尽,初阳半掩于层云之后。港口众人咸集。男女老少,皆穿着家中最为庄重的服饰,衣袂随风而动,知县站在最前面,临海而立,神色庄严肃穆,江泠手中执一香鼎,香烟袅袅升腾,仿若灵蛇蜿蜒入云际。

祭坛下,小孩子们环聚在侧,眸中满是好奇与敬畏。台上罗列着诸多祭品,有鲜美的鱼虾,还有醇厚的酒浆。

远处,海浪一波一波涌来,似是深海在低声吟唱。乐师奏响古乐,萧管悠扬,那乐声仿若能穿透灵魂,与海底深处的神灵对话,众人皆俯身,向着大海行礼,口中念念有词,祈愿的话语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叶秋水不由被打动,她仰起头,祭坛上,江泠穿着一身绿罗公服,衣袍猎猎作响,他握着祝文,开口,声音琤琤,被风托送着,传遍整座港口。

此时,天边有鸥鸟飞过,鸣声嘹唳,众人仰起头,有的看海,有的看船。

叶秋水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黏在江泠身上。

看着他如一棵青松,屹立于最高处,他的面容肃穆而坚毅,两袖鼓动,海浪起伏,年轻的知县大人站在祭坛上。

无论他是什么出身,无论他是否康健,但在此刻,他恍若神明降世,顶天立地。

叶秋水看着,心中似乎也出现了一片海,随着风起伏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