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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90)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第89章 “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官家设了宴,一直到深夜,江泠才回来。

几人簇拥着江泠进门,要赏钱,他将荷包里的钱分出去后,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叶秋水。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过来道谢,而是站在一旁,嘴角虽然在笑,眼神却没什么光亮,看上去心绪重重。

大家散开后,江泠走上前,叶秋水怔愣之际,他突然抬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也放了一枚喜钱。

叶秋水呆了一下,淡笑,将喜钱握在掌心。

“怎么了?”

江泠问她。

“哥哥,能不能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叶秋水犹豫了许久,轻声问道。

他们都说儋州很偏僻,其他官员再差也不会被派去那里上任,远离京师,升迁之路难如登天,是不是官家不喜欢他,被京师的传言误导了,所以才将他扔到那个地方?

“官家已经下旨,文书都送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今日官家赐宴,同科的进士都有了新的去处,有的继续留任翰林院,有的去了六部,除了那些犯了错,为官家所不喜的人之外,江泠是境遇最差的一个,儋州不只是偏远,重要的是,几乎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叶秋水了解后很气恼,气官家的决定,江泠努力读书这么多年,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很不甘心。

“没事的。”

江泠知道她伤心,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为一方长官,治理一方城池,不正是我想做的吗?”

“不一样的。”

接触的东西不一样,获得的机会也不一样,别人一步一个脚印是在往前走,可江泠却要绕许多远路。

江泠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真的没事,其实去儋州也挺好的,京城是非太多,那里反而清静。”

天子脚下,纷争不休,伴君如伴虎,当大官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为一方郡守,远离争斗,至少能平安。

叶秋水想了许久,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攥紧了喜钱,说:“我去收拾东西,备好行李,同哥哥一起去。”

“不行。”江泠拒绝道:“京师的铺子不要了?你不用跟着我去。”

“可是……”

儋州太远了,书信难以送达,更难以见面,叶秋水想和江泠一起去儋州。

江泠不同意,舟车劳顿,地方落后,他不想叶秋水跟着他一起去吃苦。

京师铺子的生意好不容易才好起来,她渐渐在京师积累起自己的人脉,去了儋州,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她若是不管不顾跟着走了,这里的伙计怎么办,大家跟着她跋山涉水来到京师,背井离乡,这个关头,叶秋水要是离开了,该多让大家失望,她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坚持的话,做不到将大家丢在这里。

江泠去收拾行礼,叶秋水跟在他后面,默默地清点物件,将所有要带的东西都收进箱子中。

叶秋水不能去儋州,要和江泠分别许久,下次再见是个未定数,听人说儋州临海,潮热,不利于有腿疾的人常住,叶秋水连夜做了一副护膝,熬了几个通宵,双目弄得通红,赶在江泠赴任前将护膝给他。

她手艺不精,护膝做的很粗糙,但用料极好。

江泠收下,细心放在箱子中,离开前,他去拜访了严敬渊还有掌院,与几位敬重的长辈告别,严敬渊知道他要去儋州上任,这与预想的结果不一样,去了偏远之地,太消磨志气,意志不坚定的,可能一辈子就耗在那小小的职位上了。

他微微叹气,但是官家的决定更改不得,只能抬手重重拍了拍江泠的肩膀,沉声道:“别忘了,天道酬勤,自强不息。”

江泠颔首,“学生明白。”

严琮也不知道说什么,上前揽住他,拍了拍。

江泠登船离开,叶秋水站在岸边,下意识往前跟了几步,男子回首,叶秋水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他,面庞看不清晰

大船驶动,逐渐消失在江心雾气中。

——

上次去进货的管事回来了,叶秋水亲自去清点货物,对着账本细算,她事事亲力亲为,货物还没看完,眉心已经拧做一团。

管事的双手扣紧,脸上汗津津的。

叶秋水冷着脸将账本递给他,“李管事,我上次就说过,在我手底下做事,绝不可以阳奉阴违,也绝不允许为了提高利润降低成本,当时你们怎么同我保证的,为什么这次进的货物中有这么多的次品,你怎么同我解释?”

李管事神情难堪,硬着头皮说:“东家,我就是按照您说的去办的呀,这批货……它就是这样的……”

叶秋水气笑了,“李管事,你当我三岁小孩,以为我做买卖是在同你玩过家家吗?我给你多少钱,你就给我运多少货来,别想以次充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思,依照律法,我若将你扭送官府,你可免不了流刑。”

少女声音阴寒,目光冷淡,李管事顿时脸色一白,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东家,我这……”

叶秋水转身,示意一旁的伙计将他拖出去。

如今在京师做生意,不立威,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前她可以宽容一次,可如今,倘若纵容这种投机耍滑的风气在,人人效仿,她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李管事被伙计夹住胳膊,他哭着求饶,“东家,我错了,我再不敢贪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管事人到中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拖到店外,挣扎激烈,周围人指指点点,李管事一边蹬腿一边哭嚎道:“东家,我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没办法呀,我不想流放呜呜……”

叶秋水置若罔闻,觉得吵闹,叫人堵住他的嘴,直接送去官府。

远处,宜阳郡主的车驾停在一间脂粉铺子前,听到闹哄哄的动静,遣侍女去问一声。

片刻后,侍女回来告诉她,檀韵香榭的李管事私吞进货的钱,买了一批次品回来滥竽充数,被东家识破,东家发怒,让伙计将他送到官府。

侍女说起李管事求饶的话语,他声称自己走投无路,一家老小都等着他赚钱吃饭,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求东家原谅,以后绝不敢再犯。

宜阳摇了摇扇子,“那她同意了吗?”

侍女摇了摇头。

宜阳身居高位,仍怀怜悯之心,看那中年男人半头白发,哭得涕泪横流,不管原因为何,看着也实在可怜。

宜阳起了恻隐之心,皱眉,“这叶秋水,当真心狠,真是比传说中还可恶,是个冷血肠的,那李管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这么求饶了,难不成她还要逼死人家不成。”

侍女不敢说话,宜阳直接一抬扇子,叫他们拦下几人,将李管事接回来。

叶秋水正在铺子里算账,蓦地,宜阳郡主府上的侍女竟走了过来,叫住她。

“叶东家心狠手辣,姓李的管事不过因一时糊涂犯了点小错,他如今既已知错就改,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叶东家,我们郡主心善,不忍他受罪,叫人将他带走了,他惹下的亏空,我们郡主替他补上。”

话里话外包含讥讽之意,叶秋水心觉莫名其妙,颔首称是,郡主爱怎么样怎么样,别找她麻烦就行。

宜阳将李管事带回府中,不仅帮他填好亏空,还赠他重金赡养父母,爱护子女。

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后不赞成,甚至批评了宜阳,“此人贪财失信,你竟将他带回府中?”

“可是他很可怜啊。”

“可怜也不是为恶的理由。”

“他会改的,他说他知道错了!”

长公主无奈,只能随她去。

宜阳很生气,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定没错似的,不仅给李老头重金,还让他留在府中,管理事务。

然而没多久,宜阳私库频频失窃,短短一个月丢了七八件金银玉器。

公主府里进了贼,连日戒卫森严,最终,那些丢失的物件一部分从李管事房中搜了出来,另一部分已被他拿出去转卖了。

宜阳吃惊不已,恼羞成怒,叫人将李老头打个半死。

长公主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明明事实已经在警告你了,无底线的心软,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宜阳气得不行,将李老头赶出府中。

隔几日,她再次路过檀韵香榭,看到叶秋水时,下意识冷哼一声。

叶秋水:“……”

宜阳觉得她肯定在嘲讽自己,怒道:“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叶秋水无话可说,不知怎么又惹了这位主子,默默滚一边去了。

——

留在京师的日子,叶秋水没事就去国公府找苏叙真玩,苏叙真性格开朗,不在乎身份贵贱,叶秋水与她交谈时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可以随性所欲一些,国公府还有一个大夫,是苏叙真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医术高超,叶秋水经常向他请教。

她学什么都快,又肯用心,老大夫就喜欢机灵的后生,她请教什么都细心解答,叶秋水还和他说起自己以前在船上遇到瘟疫,她用香薷、艾草等药草给大家治病的事,大夫听了点点头,说:“江上潮湿,确实容易得湿病,艾草可以祛除湿气,香薷能化湿和中,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你这些是从哪儿看到的?”

“同船上的渔手请教学会的,他们常年在船上生活,有经验。”

老大夫又考了几个问题,叶秋水一一答出。

老大夫扭过头,笑眯眯地打量叶秋水:“小娘子有没有当大夫的打算,老夫可以教你。”

“啊?”

叶秋水呆了一下,说:“我没想要当大夫,就是好奇,因为许多香料也有药用功效,所以我才多看了几本书。”

老大夫叹气,知道她在京师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了,不说富可敌国,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当什么大夫啊,人家看医书,也只是因为研究合香配方。

他难得遇见一个好学且天赋高的后生,就想认作徒弟,然而人家没那心思。

大娘子的药煎好了,叶秋水端起来,送去给苏叙真喝下。

月份渐渐大了后,苏叙真不常在外走动,无聊就坐在庭院里,请一群壮士到后院比武弄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侍卫一身肌肉虬结,如几匹凶猛的野兽般厮杀在一起,腹部收缩,汗水轻颤滚落,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躁动的气息。

苏叙真看得津津有味,侍卫越是打得不可开交时,她越是激动,拍手叫好。

叶秋水坐在一旁,又惊又吓,她以前去齐府,吴家的女眷坐在一起都是听曲,看戏,来了国公府,苏叙真闲暇时居然是这么解闷的。

男子赤膊打架,肌肉勃发,叶秋水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端起茶水,看似兴致寥寥,实则眼珠越过杯壁往外看得入神。

原来男子的身体长这样,宽硕,健壮,发力时腰腹紧绷,轻颤,汗水顺着块垒分明的沟壑滴落。

这是叶秋水第一次在没有衣物的束缚下观察到年轻男子健硕的躯体,她看得脸热,苏叙真在一旁取笑她,“这有什么,我们女人就该多看看这些啊。”

“以前我随父母住在军营,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将士们赤着膀子操练,哎呀,来到京师后,文人多,大家都很含蓄,这样的画面是再也看不到了。”

叶秋水放下茶盏,问道:“姐姐以前也上阵杀敌吗?”

“是呀。”

苏叙真直起身子,回想起从前的事情,说:“我们苏家世代为将,四世三公,我从小就在军营长大,只不过到我这一代,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继承不了国公之位,所以招人入赘,陆庆是我爹的部下,为人老实,我爹娘死后,陆庆继承了国公之位。”

说完,她侧目看了叶秋水一眼,“秋水妹子可有许人家?”

叶秋水摇了摇头。

苏叙真笑得很不正经,说:“我府上有许多年轻侍卫,个个身形颀长健硕,送你一个?”

叶秋水头摇得同拨浪鼓似的,一双杏眼瞪大,像是受到了惊吓,苏叙真立刻哈哈大笑。

她不拘小节,说话也随意,一场武斗结束,苏叙真叫人给侍卫拿了赏赐,几人退下后,侍女过来点上香,驱散空气中淡淡的汗水味。

苏叙真伸出手,“秋水妹子,给我看看我的脉象怎么样。”

前不久,叶秋水同国公府的大夫更细致地向大夫请教了把脉的方式,她将手指搭上去,感受肌理下微微跳动的脉搏。

须臾,叶秋水轻轻一笑,“脉象平稳,姐姐气血很足。”

苏叙真收回手,笑得热烈。

她闲来无事,请叶秋水去自己的兵器库赏玩,说到兴头上,拉起大弓就要展示,吓得叶秋水连忙伸手去夺,“姐姐如今月份大了,不能这般用力,会伤到自己。”

“哈哈,我给忘了。”

苏叙真讪讪一笑,她身体好,经常忘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从兵器库出来,路上遇到安国公陆庆,他刚下朝,大步跨过门槛,正要往苏叙真这儿来时,一旁的长廊下忽然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正是陆庆的小表妹,娇滴滴、喜悦地喊了一声“表哥”,雀儿似的扑来,却在看到苏叙真的一瞬间,身形一颤,如同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低下头,目光闪了闪,低声唯唯诺诺道:“表嫂……”

苏叙真挑眉,“哟,小表妹。”

少女眼睫颤动,头低得更低了。

陆庆见了,心生怜意,低头安慰表妹两声,让她去自己母亲院里玩。

苏叙真翻了个白眼,拉起叶秋水,“走,妹子,我们看射箭去。”

国公府内有武场,兵士在此操练。

陆庆追上来,“我陪夫人一起去。”

苏叙真不搭话,他跟上来一会儿,又突然开口,“宛娘年纪小,她身世可怜,来京投奔母亲与我,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惹夫人不快的,夫人多担待些。”

苏叙真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拉着叶秋水往前走,陆庆又说:“武场都是汉子,夫人如今怀有身孕,刀剑无眼的,少去为妙。”

话音落下,话题又回到方才的事上,苏叙真出身高,目中无人,他害怕自己那娇弱无骨的小表妹受了欺负,委婉地提醒苏叙真不要欺负无辜少女。

话语喋喋不休,叶秋水都听烦了,眉心微皱,觉得这安国公陆庆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

“夫人,你……”

苏叙真走进武场,陆庆在一旁,话说到一半猛地被拦住。

大娘子的贴身侍女挡在面前:“请国公爷避让。”

陆庆脸色又青又绿,他如今可不是小小的参将了,已是位高权重的安国公,在外面谁见了他不要行礼,也只有回到国公府,还要低声下气的,就连苏叙真身旁的侍女都能对他不敬。

他脸色阴沉,杵了会儿才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

武场上,兵士拉弓射箭,绕着场地跑马,他们对苏叙真很恭敬,见她过来,纷纷停下来行礼,苏叙真颔首,让他们不必顾及自己在场,该做什么做什么。

大家很快恢复秩序,武场训练有素,一切井井有条。

苏叙真说:“这些都是我的府兵。”

叶秋水环视一圈,敬仰地看向苏叙真,“好厉害!好威风!”

“是吧。”

苏叙真得意地笑。

叶秋水侧目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安国公,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说不出来。

那厢,陆庆去了母亲的院子,小表妹伏在母亲膝头,老妇人和小娘子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过来,唉声哭诉。

“你可是安国公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叫一妇人踩在头上。”

“表哥,表嫂怕是不喜欢我,我在这儿只会碍眼,惹表嫂不喜,明日我就回并州了……”

陆庆连声道:“使不得,你孤身一人,我怎能放心你离去,你就在这住着!”

少女掩面抽噎,老妇人唉声叹气,男人握紧拳头,目光幽深。

——

铺子里有什么新的香,叶秋水第一时间都会先送给吴靖舒与苏叙真,除了研究香谱外,叶秋水就是跟着老大夫学药理,将其与调香结合,她名下的货船从港口运回天竺、波斯、暹罗等地的香料,这些外族异香与常见的香料调配在一起,做成香包,很受百姓喜欢。

叶秋水常去宴会,要是有人说她什么,叶秋水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叙真就会站出来替她骂人,她是个泼辣的娘子,常常将人说得脸红羞愧。

不过叶秋水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京师里的贵人喜欢对她指指点点,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没偷没抢,但世族的人就是不喜欢她,看到也是一张冷脸,居高临下,叶秋水与苏叙真,与齐府走得近,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说她身份卑贱,还想攀高枝。

终于有一天,叶秋水在一场夏日宴上听到城西孟家的娘子与人交谈,说起一些旧事。

叶秋水顿时了然,知道缘由,心里气闷,直接走上前,重重一咳。

躲在假山后正窃窃私语的几人停下来,闻声看过去,见到是她,脸上顿时闪过几分慌乱。

孟家小姐闺名元,她目光闪烁几下,很快又冷静下来,挺直了脊背,她是名门千金,还怕一个商女吗?

叶秋水径直走上前,孟元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周围其他的小姐面面相觑,有人想上来打圆场,叶秋水只盯着孟元,说:“孟小姐,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孟元脸色微变,昂起头颅,想要拒绝,可一想,这事闷她们心里许久了,她今日不吐不快,于是屏退众人,让小姐妹们先离开,她留下自家丫鬟,与叶秋水单独站在假山后交谈。

“你要和我说什么?”

叶秋水先弯腰一礼,“我原先不知您与王家的关系,王夫人是我的长辈,我敬重她,若我有任何地方得罪了孟家,我在这里,先向你赔罪。”

“我与王家公子幼年相识,只是有些儿时的情分在,远谈不上男女之情,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高门贵户,这件事情,当初就已经同王家说好了,我也未曾大肆宣扬,败坏任何人的名声。”

孟元冷笑,“你来到京城后,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攀附齐家,国公府,我算是明白了,难怪你当初拒绝表兄的求娶,是因为你瞧不起王家,瞧不上我表哥,你眼界高得很呢,还想攀附什么样的高门?”

她是什么身份?泥潭里打滚的丫头罢了,就算有些家产,那也是小门小户,配官家子弟根本不够格的,表兄不计较她的身份,诚心求娶,她竟然拒绝!

孟家知道这件事后,觉得丢脸,又气愤。

孟元同人说含糊其辞地说起这件事,只是将王家隐瞒了,京师许多人从孟家口中得知,叶秋水一心高攀名门世族,痴心妄想,更加瞧不起她。

叶秋水神情平静,开口,“孟小姐是气愤我拒绝了王家公子的求娶?”

“对。”

孟元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王家看得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秋水笑,“因为王家公子身份比我高贵,因为他是官家子弟,所以他的求娶,我不能拒绝,甚至必须感恩戴德,必须磕头跪谢,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吗?”

她气势沉沉,一字一顿,孟元呆住,片刻后回过神,僵硬道:“难道不应该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叶秋水说道:“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只想经营好我的铺子,让我的伙计跟着我能赚到钱,我敬重长辈,结交好友,凭何在你们眼里就成了我不择手段攀附权贵?再小的人物,也有她的骨气,我不会因为我出生低,就心甘情愿地像个货物一般,只要被贵人相中,便唯唯诺诺地接受。”

叶秋水直视她,掷地有声,“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到过这件事,不曾诋毁过王家公子半分,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孟元神情怔愣,被她的质问喝住,“我……”

她是循规蹈矩的小娘子,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怎么回答这些话。

叶秋水敛衽一礼,只道:“我言尽于此,孟小姐,我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介意鱼死网破,下一次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别怪我将一切事无巨细地说出来,到时候王家、孟家的面子可还挂的住么?”

孟元又羞又怒,急道:“你……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

叶秋水留下这一句后,拂袖而去。

孟元愣在原地,气得握紧拳头,险些维持不住风度。

她冷静片刻,转身,忽地与站在假山后的宜阳郡主对上视线,宜阳郡主目光冷傲,看着叶秋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孟元走上前,颤声,“郡主,我……”

宜阳没有理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