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循声回头,目光一顿,牢牢地锁住眼前的女子。
叶秋水站在几步远外,不解地看向他。
薛琅离开后,她在城门处待了一会儿,准备回城时,一道身影忽然策马冲来,行迹匆忙,马上之人神情严肃,动作透着焦急,衣摆猎猎作响。
叶秋水看过去,发现是江泠,他勒着马,望向看不见尽头的官道,徘徊了许久,直到她出声询问,江泠转过身,看向她,目光轻颤。
“兄长?”
叶秋水又唤了一声,江泠下了马,慢慢走到她面前。
“你没走?”
他声线毫无起伏,平淡地问。
“嗯?”
叶秋水适时露出几分困惑。
江泠沉吟须臾,“靖阳侯带军回西北了,你不去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别的地方,牵着缰绳的手蜷曲着。
“不去。”叶秋水抬手,将脸颊旁的鬓发拂到耳后,“铺子里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决定,她们不敢做主,我就留下了。”
闻言,江泠的心跃动了几下,面上仍是淡淡的,“嗯,好。”
“兄长呢?”叶秋水问他,面色担忧,“怎么突然骑马来这儿了?你看上去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故意没有告诉江泠大军启程的日子,他不知道薛琅今日离京,也不知道她早就同官家说了,要留在京师。
她坏心眼地问他原因,果不其然,江泠眉梢微动,“没有什么事。”
叶秋水疑道:“没有?”
他说:“没有。”
江泠牵了马,让开城门处的路。
叶秋水跟着过去,在他身后轻笑,“好,没有那最好了,我看着兄长的样子,还以为你赶着要过来见谁。”
江泠的背影僵了僵,没理她。
许久,他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叶秋水随口说:“来送侯爷呀。”
语气轻快,说到薛琅的时候,话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笑意。
江泠又不说话了。
正当叶秋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江泠突然道:“这次要待多久?”
叶秋水想,她不会再走的,至少让他开口前都不会离开,她有许多时间陪他耗着,她不信江泠永远可以坚如磐石,不信他真的生死无憾。
叶秋水故作沉思,“还不知道。”
江泠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挣扎了许久,开口,“那……”
他抿了抿唇,“你院子,找好了吗?”
其实在叶秋水决定要留在京师时,她便已经没有这个打算了,但是仍旧道:“就快了。”
江泠垂下眼睫,眸色昏暗。
“好。”
他的话很少,与叶秋水预想的差不多,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叶秋水笑了笑,“兄长,我先去铺子里了。”
江泠一时无言,她便自顾自地转过身离开了。
见到她便欣喜,看不见会思念,知道她要离开的时候,心中如同破了一个口子,风灌进来,冷意彻骨,但是发现她没有离开时,难以抑制的喜悦又跟着盈满整个胸腔,他情绪的起伏,喜怒而乐,全都围绕着她。
江泠唾弃这样不争气的自己,可是他做不到杜绝,明明知道她已经有喜欢的人,那种渴望她的冲动依旧没有衰减。
江泠只能将自己的内心封锁,靠冷漠来筑起一道防线。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修建水库的地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公事当中。
另一边,叶秋水进宫为官家诊脉,向吴院判请教合香配方的改良。
薛琅刚走,李夫人心中哀凄,她丧夫几年,儿子又远在天涯,以前同官家还是妯娌的时候,李夫人常找她诉苦,可如今,昔日的长公主成了新的皇帝,李夫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无话不谈,但是除了官家这儿,她也没有别的地方能说。
“他爹走得早,我就想他好好的,早日娶妻,安定下来,有了妻儿,那便有了牵挂,不会再那么胆大妄为,不顾及性命。”
薛琅打起仗来争强好胜,不服输,他时常只身入军营,取贼首项上人头,伤痕累累,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李夫人吓坏了,央求官家别再让他去边境。
皇帝说:“孩子不想靠父辈荫庇,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这般有志气的儿郎,你该觉得骄傲才是,至于婚事,你可有选好什么人家,问过阿琅的意思没?”
李夫人说出几个人选,门第算不上多高,他们薛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再娶门第多么高的女子,李夫人选的都是出身书香名门,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过介绍给薛琅听时,刚起了个头,薛琅就跑远了。
李夫人恨铁不成钢,不明白他怎么就会喜欢一个身份低微的商女。
那些姑娘,薛琅一个也不喜欢,李夫人真是没办法了,跑来求官家帮忙,让她挑一位好女子,赐婚薛琅总不会拒绝的。
皇帝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再看看。
李夫人愁容满面,薛琅离开没几日,李夫人去京郊的白鹿寺为儿子祈福。
白鹿寺在东山上,要爬许久的山,白鹿寺作为国寺,香火不断,每日前来求姻缘,求财的人络绎不绝,山道上挤满了人。
江泠选择修建水库的位置在半山腰,背离香徒经过的地方,天气越来越炎热,山上干活的汉子们全都赤着胳膊,大汗淋漓,上山的小姐夫人们往往绕得很远,避开这群人,等到了饭时,工匠的妻子们会挎着篮子,将饭菜送上山。
江泠没有亲眷,家中仅有几个老奴,他也不会让老奴爬上山给他送饭,同僚托家中多送一份饭菜过来,也被江泠拒绝了。
烈日炎炎,大家都躲到树林下休息,江泠仍然站在工地附近,提着笔在纸上写字,图纸改改画画,他拿着长尺测量水库大小,避免有人偷工减料,所需要的耗材全都是经过他亲自过目的。
叶秋水爬到半山腰时,抬头眺望,不远处,江泠垂首看着手上的图纸,神色严肃,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衣领被汗浸湿了一些,他将盘扣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了,炫目的阳光下,男子侧颜如玉,身形挺拔高大,像是一截苍松。
她看了好一会儿,阳光耀眼,叶秋水脸被晒得有些红,她提着食盒走过去,扬声唤:“江嘉玉。”
山道旁,或是休息,或是吃饭的人纷纷停下来,目光移向她,叶秋水只盯着前方,江泠侧立的身影似乎僵了僵,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愣然。
叶秋水朝他笑了笑,江泠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放下图纸,走近,还不忘将先前为了散热而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了。
草帽下的脸因为陷在阴影里,显得眉骨更为英挺,江泠垂下眼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秋水提起食盒,示意:“来给你送饭。”
她看向周围,许多工匠的妻子,或是老母、女儿都会上山为他们送饭,叶秋水担心江泠忙起来顾不得休息,吃饭也只会啃干粮。
江泠想说,他有东西吃,不用她送过来,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许久之前,他躲在工部值房不回去,她过来给他送饭,送手笼,江泠让她别再过来,叶秋水很生气,鼓着脸,负气地说“以后都不会再来”。
他将话咽了回去,没说什么,摘下草帽,盖在叶秋水头顶,遮住了她略有些发红的脸颊。
江泠转过身,叶秋水跟上前。
他找了个阴凉背光的大石块后坐下,叶秋水将食盒打开,里面都是他爱吃的菜,是叶秋水特地让厨子做的。
除了饭菜,还有解暑的茶,瓜果,叶秋水端了些解暑茶送给别人,大家都惶恐地接下,笑着道谢。
女子清丽动人,笑起来有两颗浅浅的梨涡,眉眼如画,茶壶用冰镇过,喝起来凉丝丝的,叶秋水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酷热的暑夏,喝一口冰甜的凉茶,别提有多舒坦了。
东山不矮,爬到半山腰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还要挎着重重的食盒,凉茶。
江泠看向不远处的叶秋水,神思恍惚,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等她回头,他又收回视线。
叶秋水走过去,看着江泠吃饭。
侧脸线条冷硬,不苟言笑,哪怕天这么热,他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赤着膊,衣服仍是端庄整肃的,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他的手指不像少年时那般修长削白,而是粗糙的,布满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厚厚的茧显得关节粗硬,看着并没有那么雅观。
但是叶秋水就是喜欢,他的手不仅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还能画图纸,能搬运砖石,挥动锄头,专注的江泠太让她动容。
他的鬓发有些湿,额角沾着一滴汗珠,颤颤悠悠的,叶秋水找出帕子,抬起手,江泠正在吃饭,没有注意到她伸过来的手,等帕子碰到额角,他好像吓了一跳,肩膀微颤,转过头看向她。
叶秋水盯着他脸上的汗水,神情认真,团着手帕细心擦去,她的脸近在咫尺,动作轻柔。叶秋水今日穿了一件半透的杏黄色披衫,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朦胧柔和的美,她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江泠见了,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他抬手,克制着没有碰到她的指节,拿走帕子,低声道:“我自己来。”
叶秋水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眼睫眨了眨,“噢……”
不远处的同僚们看着靠坐在大石头旁的二人,虽然没怎么交谈,但看着分外和谐,江泠从前都是独来独往,不近女色,二十四五了,连妻子都没有,还是难得看他同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
两个人坐在一起,姿态亲昵,女子上山送饭,还帮他擦汗,冷刻寡言的江侍郎竟然没有拒绝。
大家都很震惊,因为叶秋水前两年一直在外,且她就算进宫为皇室看病,也是在内廷做事,与他们前朝的官员接触很少,不管是官员,还是工匠都没有见过叶秋水,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江泠的妻子,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
一名工部的小吏玩笑地说:“夫人真好,心里想着咱大人,怕大人渴着饿着,我们是沾了大人的光,不然喝不上这么解暑的凉茶。”
大家都跟着笑,江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去解开他们的误会。
倒是一旁的叶秋水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的,江大人是我兄长,我只是他妹妹。”
大家的笑语停住,都露出诧异,又窘迫的神情来,最开始说话的小吏摸了摸头,“哎呀,真是误会了,弄了个好大的乌龙。”
他们适才想起,江侍郎的确有个妹妹,是宫里的掌医女使,在贵人跟前伺候。
大家哈哈将这件乌龙揭过,全程,江泠都没有开口过。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连叶秋水给他递茶都没发现。
“兄长?”
叶秋水唤道,江泠呆呆地坐着,她叫了几声才回神。
江泠接过凉茶,喝一口,冷静了,说:“天太热了,早点回去。”
叶秋水站起身,有些惶然地解释,“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办正事了,我今日是为了来白鹿寺祈福的,想着路过这儿,顺道给你送饭,要是打扰到你的话,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没有打扰。”
他低声道:“你可以过来。”
叶秋水低下头,淡然一笑,“是吗?我以为工部规矩森严,我还记得上一次给兄长送饭,兄长让我别再来了。我就怕这次又打扰你,怕你嫌我自作主张。”
江泠喉咙一哽,又想起先前的事,他开始懊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回旋镖一样,转回来扎在他身上。
“没有……”
江泠抿紧唇,“我……没有那么想。”
“那就好。”
叶秋水轻声笑,“那我下次还来,你会介意吗?”
江泠摇头。
坐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突然要去白鹿寺?”
听她方才所言,是为了祈福,为谁祈福,是她自己,还是旁人?
叶秋水说:“为将士们祈福,希望苏姐姐,侯爷,还有其他将士都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赶走敌人,别再受伤。”
果然离不开侯爷,她如今做什么都围绕着薛琅,就算薛琅走了,也总是可以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她的心似乎已经随薛琅离开,并没有继续在京师停留。
给他送饭,也只是因为要为薛琅祈福,顺道而做的。
叶秋水不知道,她明明说了所有人,结果江泠的注意力却只放在薛琅一个人身上。
休息完了,工匠们又开始忙活,他们告别妻子,目送女人们下山,江泠将食盒收拾好了,站起身。
叶秋水蹲在地上,月牙白的抹胸长裙裙摆上沾了杂草,山上草木繁盛,长了许多鬼针草,一碰到就会站在衣服上,难以清除。
她新做的裙子,裙摆上沾满了鬼针草,方才坐着乘凉时没注意,一站起才发现袖口,裙摆上全是,叶秋水将它们拿掉,力气大些,娇嫩金贵的裙子便会被勾出线。
她皱着眉,神情苦恼,身前忽然覆上一层阴影,叶秋水抬起头,江泠不知何时过来了,伸手,拉起她,让她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别动。”
他说道,而后弯腰,替她择去裙摆上粘着的杂草,这些琐碎的事情做起来很麻烦,又耗时间,但江泠脸上未见有一丝不耐,他垂着眼眸,细心地将鬼针草全都择去了,衣服也没有勾线,细腻的丝绸握在他的手中,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怕自己粗糙的手指会像这些可恶的杂草一样,将她纯洁干净的裙角弄脏弄坏。
好一会儿,鬼针草全都摘去,他松手,直起身,说:“好了。”
叶秋水低头一看,裙子干干净净的,一点鬼针草也看不见了,她开心地晃了晃腿,仰起头,“谢谢哥哥。”
这个称呼江泠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总是唤他兄长,敬重里带着几分疏远,就连叫铺子里的伙计都比他亲近些。
江泠侧过身,“嗯。”
叶秋水从大石头上跳下,正午的时候太阳很毒辣,她的肩膀,手臂都被晒得发红,脸颊更是红扑扑的,锁骨上盈满了细汗。
江泠说:“快些回去吧,太热了。”
他还是心疼她,不想她总是过来,那么累,“不用给我送饭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怕她误会,惹她伤心,再次补充:“没有觉得你自作主张,只是山路不好走,天又热,我不放心你过来。”
“好。”
叶秋水被他的样子逗笑,眼睛亮晶晶的。
她提着食盒,绕过水库的位置,往山上继续走,“那兄长,我先上去了,你继续忙,我下次早些来,就没那么热了。”
他心里泛上来甜,沉溺在她的柔情中。
甜蜜后,又是细密的钝痛,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却无法自拔。
江泠点点头,目送她的身影远去。
叶秋水走上山,进了白鹿寺,捐了不少香火钱,除了为将士祈福外,更多的是希望江泠可以康健,多吃饭,早些胖起来,别再那么瘦,也别再总是生病。
她打算给白鹿寺每座大殿都捐新的门槛,再为佛像塑一层金身,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她早点将江泠拿下。
叶秋水诚挚地磕了几个头,俯身的时候,听到身旁的妇人一边磕头,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佛祖保佑吾儿薛琅平安归来,早日娶妻生子。”
叶秋水扭头一看,发现是薛琅的母亲李夫人。
她磕了好几个头,口中念叨,留下一大把金银作为香火钱。
薛琅刚走两天,李夫人每日都会来白鹿寺上香,一是求平安,二是求姻缘,她向官家提过几次,还有皇后,皇后是官家的结发丈夫,乃老靖阳侯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也就是薛琅的亲叔叔,他总该为自己侄儿考虑一段好姻缘。
李夫人去求过几次,京中有什么好丫头,不求门第多高,只要家世清白,端庄大方就好。
薛皇后说:“阿琅喜欢的那个姑娘不就很好吗?”
李夫人不满意,她是个很循规蹈矩的女子,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媳不安分,同薛琅一起胡闹。
皇后听了,只说有空帮她看看。
李夫人上完香,吃了碗素面,准备下山了。
常有些穷苦,走投无路的乞丐守在东山下,拦住上山的车马乞讨,跑来烧香拜佛的有许多是京中的贵妇小姐,仁慈阔绰,倘若他们施舍些银子,能衣食无忧好一阵子。
李夫人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马车晃晃悠悠,猛地一停,她身形晃了晃,险些砸在车厢壁上,“怎么回事?”
外面的侍女说道:“夫人,是个乞丐,来讨要口吃的。”
李夫人揉了揉眉心,“给他就是了,再拿几两银子,将人打发走。”
乞丐接了银子,直磕头。
“夫人,他说要给您磕头,不然就不走了。”
李夫人无奈,“随他去。”
乞丐走近些,痛哭流涕,头磕得砰砰响,李夫人心里想着其他事,哪知下一刻,乞丐忽然跳起来,破烂的袖口里露出一只匕首,灵活地爬到马车上,掀开帘子就往里刺去。
寒光一闪,李夫人大惊失色,往角落逃窜,抓起手边的茶壶,香炉往前砸去。
侍女车夫都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拉人,李夫人吓得尖叫,乞丐被车夫拖出来,两个人摔下去,马儿被受到惊吓,抬起蹄子,不受控制地拖着马车在山路上狂奔。
“夫人,夫人!”
侍女慌不择路,忙不迭追着马车跑,那马失心疯似的,冲进林子里,李夫人是个弱女子,生来便养尊处优,在马车里饱受颠簸,精致的发髻也散了,金钗落了一地。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谁骑着马追上前,混乱之中抓住了飞扬的缰绳,用尽全力,硬是将疾驰的疯马勒停了。
马车几乎散架,惊慌失措的侍女们追过来,发现将疯马控制住的竟然是个与她们一般大的姑娘,虎口被磨得鲜血淋漓,喘着粗气,手背青筋凸起。
“夫人!”
侍女吓坏了,冲进马车里,李夫人狼狈地瘫着,头发糊了一脸,口吐白沫,眼白翻起。
听到她们的尖叫声,叶秋水松开绳子,吃力地转身,钻进车厢。
叶秋水为李夫人把脉,翻开她的眼皮,掐了掐人中,点了几个穴位,将李夫人上半身扶起来,伸手掰开她的嘴,扣掉秽物,防止白沫堵住喉咙引起窒息。
侍女们呆呆地坐着,好一会儿,侯府的家兵们追过来了,将李夫人抬到新的马车里,护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