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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127)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第126章 一对璧人。

叶秋水暂时住在铺子里,有时候吴靖舒也会让她去齐府住两天,齐家有不少未定亲的郎君,吴靖舒同她提过许多次,让她挑一个,吴靖舒帮忙说媒。

叶秋水全都婉拒了,见状,吴靖舒同她打听,“你是不是喜欢靖阳侯,我听其他人提起过。”

上次去某家赏花,那家的夫人便说起靖阳侯薛琅喜欢叶秋水一事,还说他经常登门拜访,靖阳侯的母亲李夫人也在,听闻这句话,神色不大好看,嘴角落下,沉声道:“婚姻之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说过几句话,见过几面罢了,哪里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李夫人一开口,大家全都缄默不言,听得出来,李夫人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不允许她们乱言。

吴靖舒在一旁听着,气得脖子红,心里犯嘀咕,这是瞧不起谁呢,倒好像她们家姑娘要倒贴似的,别以为自己家是皇亲国戚就觉得了不起。

吴靖舒敢怒不敢言,回到家中,见了叶秋水,忍不住同她打听,她是不是也喜欢靖阳侯,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规矩多,李夫人眼界高,以后怕是要磋磨她。

叶秋水听了,直言:“没有,我与侯爷只是认识,我会和他说清楚。”

“他是有些爱玩,无所顾忌,也不想想会不会影响到姑娘家的名声。”

吴靖舒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近来是不是在看西市的院子?”

叶秋水点头。

“你住在齐府一样的,咱们娘俩还离得近些,你确实不该总和江泠住在一块。”吴靖舒语重心长地说:“就是亲兄妹,到了各自婚嫁的年纪,也要避嫌,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是个陋习,但总归也有对的地方,他将来娶妻了,难道你还要住在他府中?这让他的夫人该怎么想?你未来的夫婿,说不定也会介意。”

叶秋水低着头,闷闷地“嗯”一声,“我知道。”

吴靖舒拍了拍她的手,“我叫人给你收拾院子。”

叶秋水在齐府住下了,薛琅不好再像先前那样总是登门拜访,叶秋水进宫的时候避不开他,薛琅一见到她便跟上来,步伐加快,追问:“你怎么了?你住在齐府,我都不好找你了。”

“我早就说了,你没事不要总是找我。”

叶秋水闷头往前走,“外面闲话传得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抱歉,是不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你这儿了。”

薛琅紧跟着她,“你别听呀,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从来不在乎身份高低贵贱的。”

母亲在他面前说过几遍,她不同意这件婚事,薛家是名门,主君娶妻,自然也要门当户对的女子。

薛琅根本不在意,娶妻的是他,又不是他娘,管别人做什么,对他而言,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事。

叶秋水停了下来,“可是我也没说过我要嫁给你。”

“我知道。”薛琅笑了笑,“不重要,我等你答应就好了啊。”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气恼,势在必得。

叶秋水只好说:“薛琅,我是救过你,但是,那只是因为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他,我并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我没有非要你答应。”

薛琅继续道:“我知道你有主见,你不喜欢高门大户的规矩,我也不喜欢,你嫁给我,我们就去西北,或者其他地方,我不需要你帮我料理内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人限制你,想做生意,我陪你,想游山玩水,我也陪你,等以后天下安定了,我就解甲归田,陪你到处玩。”

侯府中规矩多,李夫人想要为薛琅找一个端庄大方的女子为妻,帮他操持全家,但是薛琅并不需要,他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随心所欲,不必被拘束。

他伸手,拉住叶秋水,“你试试,不用立刻就嫁给我,试着喜欢我,怎么样?”

叶秋水停下来,少年意气风发,一双桃花眼风流秀丽,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薛琅继续道:“试一试,成吗?”

叶秋水拽紧了药箱的提带,“我要进宫为官家请平安脉了。”

薛琅轻笑,“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走进皇宫,叶秋水去养心殿为皇帝把完脉,同女使说了些养身的方子,配好了药,前去太医署上值。

快要入夏,气候渐暖,梅雨季即将来临,年初的时候,京郊东山上的积雪融化,山下河流水面上涨,恰逢梅雨时来临,工部紧急派了人过去修缮河堤,将山脚居住的百姓迁到安全的地方。

从太医署出来的时候,雨声淙淙,叶秋水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雨丝,薛琅忽然打着伞冲过来,“走吧。”

叶秋水看向他,“你怎么还没走?”

“同官家说完话后,我瞧了瞧天色,想到你下值的时辰也快到了,我找宫女要了一把伞,走,我来打伞。”

薛琅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叶秋水看了眼雨幕,“不用了,侯爷先行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这就开始疏远了?”

薛琅执拗地举着伞,“司天监的人说这雨要连着下好几天呢,你现在不走,一会儿雨可就下大了,走不了,你要是不愿意与我同撑一把伞,那你先拿着,我等会儿。”

他将伞递到她面前,打算叫小太监重新去取一把过来,只是转身问遍了太医署的人,都已经没有多余的伞。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雨幕渐密,再不走宫门都要落锁了,叶秋水低下头,“算了,一起走吧。”

薛琅轻笑,重新举起伞,“行。”

宫道冗长,太监们贴着宫墙走,好躲避大雨,薛琅将伞往另一边偏去,叶秋水比他矮不少,伞要倾到她头顶,雨水才不会打湿她的裙角,才走了几步路,薛琅半边身子就已经淋湿了,可他却好像无所察觉一般,反而乐在其中。

时不时偏头看一眼身旁的女子,她微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上,雨水顺着小巧的下颌滑落,薛琅抬起手,指节轻触她的面庞,叶秋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少女眼眸圆润明亮,白皙的脸庞犹如一尊玉质的瓷胎。

薛琅拂去她下颌上的雨水,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脸上有雨水。”

叶秋水抬手,摸了摸脸,“哦……”

一扭头,发现宫道另一边走过来一队人,为首的着一身紫色官袍,打着伞,迎面对上,双双停下。

伞面抬起,一张冷硬深邃的脸也逐渐显露出来,清冷的下颌,紧抿的唇,再往上是锋利的双眼,眉心微微下压,隔着雨幕,看不清神情,但却能感受到那道如炬的目光。

江泠将二人同行,薛琅抬手抚摸她脸颊的动作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秋水怔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江泠。

他手里握着卷宗,用大袖遮盖住,凉雨从伞面下飘过,落在他眉梢,划过硬挺的鼻骨,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如一把冷刃。

薛琅先回神,隔着雨唤:“江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

江泠沉默不语,他身后的工部官员答道:“京郊水位上涨,淹了几处村庄,我们是来禀报官家的。”

“原来是这样。”

薛琅点点头,抬手,虚握住叶秋水的手臂,“我们避一下,让他们先走。”

叶秋水心神不宁,“嗯。”

她垂下眼皮,同薛琅一起侧过身,让出宫道中心的路。

工部的官员纷纷道谢,他们还赶着去宫里请示皇帝,耽误不得。

江泠目光从低垂着头的少女身上划过,盯着他们相触的手臂,伞身向她倾斜,一把青竹伞下遮着一对璧人,他们靠得很近,薛琅像是要将她揽进怀里。

胸口沉闷,这雨仿佛也飘进了江泠的心里,带来微微的寒意。

越过二人,江泠收回目光,茫然地向前走去。

身后,工部官员们小声交谈,“看来传言不假,靖阳侯是真的喜欢叶女使,京中又要有喜事了。”

江泠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过,他走在前面,任渐急的雨打湿衣袍。

梅雨季到来,大雨连绵不绝,京郊的水位越涨越高,工部派了许多工匠过去,通往东山的路全都被封锁了,山脚下的百姓悉数移至京中的安济院暂住。

工部没有尚书,所有人都要听江泠指挥,他亲自前往东山,因为曾在儋州任职过两年,知道怎么应对潮汛,有条不紊地将附近的百姓撤走,开渠疏流,降低农田被破坏的范围。

叶秋水知道他接下来会很忙,心里有些担忧,怕他不顾及身体,她配了一些用以应对腿伤的药丸,托江晖送给江泠。

江晖接过,“叶妹妹怎么不自己去送?”

叶秋水只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江晖叹了一声气,握着药瓶,“行吧。”

他戴上斗笠,带着药送去东山。

因为大雨,薛琅也带兵去东山帮忙挖渠子,疏通堤坝。

他看向不远处的男子,清瘦的江大人冒着暴雨穿梭于河岸边,指挥大家填补缺漏,他身上的衣袍已经完全湿透了,河流湍急,江泠费力地拉起摔倒的匠人,“大家注意泥沙。”

“大人,雨越下越大了,您先回去吧。”

有工匠看向江泠,劝他先去避雨。

江泠没有动,不管事态再急,再危险,他都不会自顾自离开。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叶秋水笔下一顿,没有心思继续算账。

她搁下笔,看了眼砸在窗台上的豆大雨珠。

大雪过后,必有洪水。

叶秋水很担忧,无心再继续查看账目。

“出事了!”

齐府的小厮急匆匆地冲进内院,“东郊出事了,今岁大雪,水位涨高不少,这梅雨连下数日,堤坝撑不住,今早一大半都塌陷了,工部的江大人带着人抢修了一整日才抑制住,但半个时辰前,江大人腿疾发作,摔进水里撞到流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薛侯爷跳下去救人,手臂也被划伤。”

叶秋水猛地站起,脸上血色褪尽。

“人在哪儿?”

小厮说:“在安济院!”

叶秋水立刻冲出门,心下焦急,连伞都没拿,还是丫鬟追出来,“姑娘,伞!”

叶秋水等不及了,从门房取出蓑衣披上,戴着斗笠,策马向城冬冲去。

安济院设在城内,是朝廷专门为流民与无家可归之人设立的救置处,江泠摔伤后被官兵赶忙抬到安济院,里面有现成的大夫与伤药,薛琅也被带到安济院,他没什么事,就是手臂被流石划开了一道口子,毕竟是上阵杀敌的武将,身强体壮,大夫简单地为他包扎一番就好了。

但是江泠的情况并不好,先前在牢里受过重伤,还没有完全修养好,身体一直很差,受过伤的腿又在水里泡了一整日,到最后无力支撑,才一时不慎摔进河流中,幸亏薛琅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出来。

叶秋水一路狂奔,勒马时还未等马停下,她便踉跄地下来,推开面前的人,“兄长!”

薛琅看到她,眼睛一亮:“芃芃,你是来看我的吗?”

少女却好像是没注意到他似的,从他身旁直接略过,奔向后面的床榻。

“哥哥……”

叶秋水在榻边停下,看着紧闭双目的江泠,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垂手摸他的脉象,但她的手一直在抖,连脉都把不稳。

见状,一旁的大夫说:“江大人体力不支才昏迷,方才肺里的脏水已经吐出来了,还好头没有撞到石头,性命无虞,身上有些细细小小的伤口也都已经处理好了。”

听大夫说没有大碍,叶秋水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