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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125)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第124章 赐婚

笑容僵硬,勉强,江泠在尽力地摆出最好的状态面对她,但是许多时候,总觉得力不从心,神经紧绷着,怕一时不慎,眼底的情意会泄露出来。

叶秋水点点头,心里有些尴尬,明明不久前还疾言厉色地表示自己不会回京,又突然出现,更何况她还说了伤人的话。

“殿下要成婚了,我……是回来祝贺她的。”

叶秋水解释道,告诉江泠原因,她是为了敏敏回来,并不是巴巴地非要凑上前。

江泠淡淡笑了,“好。”

他猜到是这个原因,不是因为储君的事,她根本不会回来。

江晖姗姗来迟,官家去年登基,今年为招揽人才开设恩科,江晖留下来准备今年春的考试,方才正在房间里背书,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冲出来。

廊下,江泠与叶秋水对立着,谁都不说话,看上去好像不熟悉似的,下人们将行囊先摆了进去,江晖看了眼江泠那闷葫芦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上前扬声打破静谧,说道:“叶妹妹回来了,怎么都站在这儿不动,进去啊,虽然开春了,但夜里也冷得很。”

叶秋水看向他,“五哥。”

江晖笑了笑,招呼她进门,“赶了许久的路,得好好休息,多亏了三哥,他每天都让下人打扫你的屋子,今早还将被褥捧出去晒过,熏了香,可舒服了,你进去就能躺下休息。”

叶秋水愣了愣,江晖又接着说:“他对我可没这么细致,都是弟弟妹妹,怎么还厚此薄彼呢,我那屋子就是长虫子了三哥都不会管的。”

说完,一看旁边的江泠还是不说话,江晖支起手肘拱了拱,“是不是?”

江泠抬起目光,看上去有些恍惚,顺着话说:“嗯……你的屋子陈设没有动过,东西都还放在那儿,去休息吧。”

“好。”

她走进庭院,江泠才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看向她,问道:“吃过饭了吗?”

叶秋水如实答道:“还没有。”

刚进城就去皇宫拜见官家,之后又陪敏敏说了会儿话,出宫后去铺子里看了一圈,伙计们见到她都很欣喜,大家围在一起说话,胡娘子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关心许久。

再回到家中时已是夜晚,江泠一问,她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下人说:“灶台还温着,我去给姑娘下碗面吃。”

叶秋水轻笑,“好,多谢。”

她绕过长廊,进了后院,环顾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回家,对家中的一些陈设有些陌生,好像和她走之前不太一样。

原本摆放在厅堂的花瓶不见了,换成了其他东西,仔细一看,她以前最喜欢坐的藤椅一角还多了好几个磕痕,像是被人打砸过。

叶秋水心中奇怪,环视一圈,刚打算要问的时候,下人端着面过来了,她便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江泠坐在不远处,他沉闷无话,就这么看着她,叶秋水坐立难安,吃面吃得都不痛快,江泠意识到了,依旧一言不发,沉默着站起身离开。

等她填饱肚子,回到住处,推开门,离开一年多,屋中却闻不到一丝霉味,被褥晾晒过,还熏了香,帐中暖融融的,柜子里的衣服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好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叶秋水摸了摸桌椅,发现她以前缠着江泠索要的妆奁还摆在那儿,里面的首饰好像少了一些,她皱了皱眉,再细看,妆奁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像更精致了一些,漆面也新。

叶秋水不解地翻看,总觉得家中很奇怪,虽然尽力保持着过去的模样,但许多陈设都变了。

不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叶秋水想了想,拧着的眉心松开,这个院子原本就是江泠的私产,以前她帮他管理内院事务,可是以后又不是,这间院子如何布置,发生什么变化,同她又有什么关系,也许没多久,这里会住进真正的女主人,叶秋水下次回京,就没有可以驻足的地方了。

她合上妆奁,心绪复杂地洗漱,准备去榻上休息。

门外的回廊上静悄悄的,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在黑夜中很明显。

叶秋水解开衣带的动作停住,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前停下了,可是并没有人敲门。

江泠站在门外,抬手,想要敲门,指节叩上门扉的时候又顿住。

他有些问题想要问她,虽然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仿佛只有亲耳听到从她口中说出才会真正死心一样。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门扉上,日思夜想的人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

江泠垂下手,站了一会儿,转身。

门忽然拉开。

“兄长。”

他的身影僵住。

叶秋水看着他越来越清瘦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按了按,说出来的话也被磨平了棱角,柔和的话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听。

“你要保重身体。”

即便以后没有瓜葛了,叶秋水也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要记得吃饭,别总是忙起公务来不顾身体。”

以前他一心放在公务上,经常忘了吃饭,有时候也只是糊弄地啃两口干粮,不好好休息,生病了也会强撑着去上值。

叶秋水在的时候,还会提醒他,按着他让他睡觉吃饭,可是她不在,没有人会提醒江泠,毕竟如他当初所言“哥哥不会陪你一辈子”,那自然,叶秋水也不能陪他一辈子,在他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家前,叶秋水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背对着她的男人静默而立,袍袖下的手握紧了,许久,他“嗯”了一声。

明明是叮嘱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进耳朵里,却莫名有一种告别的意味。

江泠很想问她,这次回来可不可以留下,可不可以不分开。

可是他问不出来,他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不想将最后一丝体面也耗尽。

身后的门重新合上了,走廊里再次沦为漆黑一片,江泠抬起头,看了看皎洁的月色,心里很空,在她关心他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欣喜,会沉沦在她的温柔中,越沉溺,越贪心,想要更多。

知道她可能喜欢上了别人,那种幽愤,嫉妒的心占据了他的胸腔,见到她,这种情绪愈来愈浓,渴求她的目光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胡来,握紧拳头,慢慢走出长廊。

几日后,是东宫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东宫二人乘坐的华盖宝车壮观宏丽,无数百姓拥挤在御前街前,抬头张望,皇家婚事,光是随行的内侍女官都有上百人,文武百官驻足在太和殿前,礼官宣读祝文,待储君二人在宗庙跪拜完祖宗后,再回宫面见圣上。

一套流程礼官早已演示了五六遍,从纳彩到请期一步都不准出差错。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喜事,街头巷尾,场馆酒楼,人人都在谈论。

叶秋水也在女官行列,陪宜阳在东宫等候,迎驸马入门。

驸马高大英俊,宜阳人虽娇小,可二人站在一起时,被仰视的那个人仍是宜阳,叶秋水走上前,匏瓜一分为二,画上喜庆的颜色、吉纹,宫女倒上合卺酒,叶秋水捧着托盘,送到二人面前,喝了合卺酒,礼就成了,女官,宫女,内侍们纷纷离开。

叶秋水心里为宜阳高兴,东宫设宴,许多官员与女眷都来参加了,今日的祝文是江泠写的,宴席上,不少人围着他夸赞,曾几何时,每逢宴席,诗会,江泠永远是那个被人忽略在角落的人,可是如今,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即便他依旧冷冰冰的,也会被围簇在中间恭维。

叶秋水笑容轻轻,小时候吃不饱饭,寒冷中互相依偎取暖,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六岁的叶秋水和十二岁的江泠,你们会料想到十几年后,人生完全不同吗?

薛琅难得回京,从前的狐朋狗友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他被灌了许多酒,脸都有些红了。

不知道和人做了什么赌注,被他们推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叶秋水面前,说自己骨头痛。

叶秋水立刻正色起来,“哪里骨头痛?”

薛琅甩出一条胳膊,叶秋水低下头,摸了摸他的骨头,关节正常,没有错位,没有断裂,她神情严肃,“具体是哪里?是骨头里面痛,还是外面?是阵痛,还是一簇一簇的疼?”

薛琅胡乱地回答。

叶秋水听着觉得不对劲,“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薛琅说:“骨头痛呀。”

“骨头怎么会痛呢。”叶秋水皱了皱眉,“我摸着没有什么毛病。”

“里面好像长了东西。”

“什么?”

叶秋水紧张起来,寻思是不是薛琅上次受伤,有箭头或是刀剑的碎片陷在肉里,没有取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动,卡进关节里去了。

她当即站起,“去找个偏殿,我给你看看。”

“等等等……”

薛琅又突然拉住她,“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薛琅嘴巴如同被黏住了一样,瓮声瓮气,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是……我想你,想进了骨子里。”

叶秋水:“……”

不远处,偷窥的狐朋狗友们爆发出大笑。

她沉下脸,松开按在薛琅腕上的手,见她生气了,薛琅顿时慌了,连忙拉住她,“别走别走,我错了,都是他们非叫我说的,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舞剑,在巴掌大的小鼓上舞剑,你看不看?”

叶秋水抽身离去的步伐顿住,转过身来,屈服于好奇之下,“看……”

薛琅扬起唇,恰好一段歌舞停了,他喝了两口酒,随便从侍卫腰间抽了一把剑,舞女们将手鼓放在地上。

身着劲装的少年身姿矫健地站在鼓上,衣角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是即将展翅高飞的苍鹰的羽翼。他的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眸,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薛琅缓缓抽出手中的宝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秋水破冰而出,乐师见状,默契地奏起《相和歌》,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他看去,他的手腕轻轻一抖,宝剑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仿佛是在向这天地宣告它的锋芒。

随着一阵激昂的鼓点声响起,薛琅开始舞动宝剑,他的脚步轻盈而敏捷,在鼓面上跳跃、旋转,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鼓点之上。

薛琅手中的剑如灵蛇出洞,时而刺向天空,剑尖直指苍穹云霄;时而横扫而过,剑刃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像是要斩断这世间的一切恶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这激烈的剑舞所带动,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吹起地上的落樱,使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好似也在为少年的剑舞欢呼喝彩。

叶秋水静静看着,目不斜视,薛琅每次跳起,大家皆屏气凝神,可薛琅回回都可以安稳地踩在鼓面上,众人又爆发出惊呼。

他舞剑时也看着她,矫健的身姿如游龙,风卷起落樱,桃花纷纷扬扬,剑影如电,乐声渐急,一曲毕时,薛琅手臂端稳,收力后,剑尖缓缓落在叶秋水面前,其上卧着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少年舞剑,赠花予美人。

有官员忍不住感叹,“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

叶秋水没有接花,薛琅笑了一声,收了剑,桃花落下,他随手捞过一壶酒,吊儿郎当地朝叶秋水挑了挑眉,“怎么样?”

“厉害。”叶秋水毫不吝啬地夸奖,“侯爷让我大开眼界。”

薛琅因她的夸赞,神情越发得意了。

不远处,江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身旁官员一句“天生一对”,他心口被紧紧攥住,暗暗抽痛。

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很般配,一样的明艳张扬,站在一起,如同一副画卷。

嫉妒的心越来越膨胀,无趣寡淡的江泠面对这一画面时,感到自惭形秽。

喜宴结束了,靖阳侯难得回一次京城,官家留他多待一段时间,东宫喜事当天,薛琅舞剑的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她批阅奏折时淡淡一笑,“阿琅下个月就及冠了,也该成家了。”

皇帝吩咐内侍总管去打听打听,薛琅喜欢谁家的姑娘,若是与掌医女使两情相悦,那也早日定下婚事,成全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