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学生都二十四了,还要人整天陪着。我和你结婚时还不满二十岁,不论远近,你都不愿花时间陪陪我。别人都是人,都值得你关心,唯独我不是人,可以不理不睬!”说着惠才便痛哭起来,一边走,一边历数自己的委屈和吕的种种不是,“你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你该有点责任心,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其实你这人不该结婚,我跟着你,没沾得半点被疼惜的福分。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哪,但凡你把关心别人的心思分一点点给我,我也满足了……”
吕沉默地听着,忽然张口道:“你说要告领导,你该不是往那事上面想了吧?看你的思想多肮脏。”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往那事上想!我知道你不是花心人。但你整天围着个女生转,全不顾家,我气愤不过。”
回到家里,儿子正在哭。二女儿沉沉睡着,原本就红扑扑的脸因着发烧越发红艳了。吕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又去试探鼻子,生怕女儿没气了。
惠才赶紧抱起儿子去看医生,吕在后面跟着。儿子打针吃药后,又吃了会儿奶,慢慢睡着了。惠才挨着儿子睡下了。二女儿睡在对面床上,吕一遍遍打湿毛巾贴在女儿头上,给她退烧。
天亮后,女儿不烧了,儿子也好了不少。
惠才想带着三个孩子回趟吕的老家,让公婆看看他们的孙女、孙子。她和吕商量,但吕要上班,脱不开身。
惠才有蛮劲,说反正她认得路,她带着孩子们去就好了。两天后,她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先坐车到县城,再转车到江口。下车后,惠才抱着二女儿,大女儿背着弟弟,母子四人一路走到了吕的姐姐家。
姐姐见到他们,开心得合不拢嘴。她牵着三个孩子的手,嘴里不停地讲着:“百百岁,百百岁。”
下午,姐姐陪着惠才去了吕的父母那里。见到孙女孙子,老两口眼睛都笑眯了,兴奋得手忙脚乱。
吕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矮矮的靠背椅,专给惠才喂奶用;还买了两个小方凳给姐妹俩坐,买了一个新脚盆给孩子们洗澡。后来,他又从外面借回一张小摇床,好让孙子白天睡觉。吕的母亲则一次又一次地爬到阁楼上,给孩子们拿好吃的。
吕父总是用慈祥、温和的眼神打量几个孩子。傍晚一有空,他就抱着孙子去外面走动,叫孙子看那里的牛、狗、鸡、鸭。惠才也牵着两个女儿跟在后面。
安安生生住了两天,第三天忽然起了狂风暴雨,雨点就像核桃般直往屋上砸。三天三夜过去,村里已是白茫茫一片,好似汪洋大海。极目望去,水连着天,天连着水,无边无际。
雨再不停,水就要进屋了,村民个个战战兢兢。惠才小心翼翼地看顾几个孩子,不敢让他们离开半步。偏偏这时,小儿子发烧了。门外一片汪洋,根本没法出门看医生。惠才急得直掉眼泪,生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但也只能一遍遍将湿毛巾敷在他头上。还好一天后,儿子退了烧。
暴雨总算停了,水也开始退去。一能出门,惠才就催促公公去买票。吕父回来后说,路上塌了方,不通车,正在抢修。惠才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硬是等到三天后才买上票,惠才和孩子们终于平平安安回了家。
13
当家属的几年中,惠才有过两次参加工作的机会。
一次,惠才抱着二女儿在门诊部门口的大路上玩,恰好碰到了县幼儿园的张园长。张园长向来很有派头,加上丈夫当官,轻易不搭理人。
看到惠才女儿那一刻,张园长却面露欣喜,亲切地说:“这小孩真好看,又白又胖。”说着还用手不停地抚摸孩子的小手小脚。随后,她将目光移向惠才,说:“看你样子,是个能歌善舞的人,到我们幼儿园当老师吧!”
惠才尴尬地说:“我不会唱歌,跳舞也只能跳个集体舞。”
“你总有文化吧?”
“中专差两个多月毕业。”
“那好那好,来幼儿园当老师吧,只是有点大材小用。你回去商量一下。”
惠才征求吕的意见,他说:“那地方都是当官的和有钱人的小孩,难管理,不要去得罪人了。”
惠才没有争辩,她感觉吕的话有道理,就放弃了这份工作。
惠才住的平房,前后有三幢,住着不同单位的人。不过大家共用一口水井,每天早晨都能碰到很多人到井边打水。
时间一长,惠才认识了县中的李校长。李校长是武汉人,四十多岁,不管碰到谁都是一副微笑的神态,眼睛在镶着黑框的镜片后闪着温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