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纳罕,你一个骷髅成精,化什么妆啊。过不多时,洞门隆隆打开,一具骷髅架子跌跌撞撞跑出来,突然左腿一甩,一截胫骨啪地飞到墙壁,整个骨架差点摔倒在地。它赶紧一手扶墙,一脚撑住,弯下脊椎和盆骨去够,几次捞不着。李长庚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胫骨摄在手里,交还给它。
“多谢啦,昨晚熬夜熬得晚,估计关节没挂牢。” 白骨精尴尬地抓抓颅骨,接过胫骨,接回到腿上。
李长庚仔细端详了一下,它还真化妆了,颅骨上的眼眶边缘,被炭笔描了一圈线,显得两个黑漆漆的空洞眼窝更大,两侧颧骨抹着两团磷粉,只是说不上色号。
白骨精把李长庚请进洞府,在一处雅致的坟包前各自落座,石碑上早早摆了两杯白茶。李长庚开门见山道:“我说白虎夫人啊……”
“哎呀,白虎是山名啦,人家是叫白骨夫人!您想什么呢?” 白骨精的眼窝一瞪,娇嗔道。李长庚尴尬地赶紧喝了一口茶:“白骨夫人,对,白骨夫人,镇元子说你可以外包?”
“对的,镇元大仙很照顾我的,我去五庄观跟他作过几次……”
“咳咳……” 李长庚差点呛着。
“我是说作祟啦。” 白骨精咯咯一笑,优雅地把一排指骨托在颌骨下面,“他在上面——我是说天上——大喊一声孽畜,还不快现原形?我就地一滚,浑身筛糠。他再大袖一卷,把我收走,百姓齐颂镇元大仙威武,效果很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李长庚摆摆手,“元子跟你说了吧?玄奘取经途径宝地,需要渡劫,我打算找你做个外包。不过这事上头很关注,不能出错,你可要上心。”
白骨精的盆骨拧了拧,骨架子朝前一靠:“瞧您说的,我何曾有敷衍的时候。您有什么需求,我都能配合。”
李长庚不为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说你看看这个。白骨精收起媚态,从旁边架子上捞起两粒眼珠,嵌进眼窝,左臂指骨撑住下巴,认真地读起来。
李长庚也不催促,慢慢啜着茶。这山野骨茶虽口感不佳,却别有一番风味。从高老庄开始,取经之事就波折不断,先是黄风怪,然后是西王母,接着又被审查了一回。李长庚疲于奔命,连报销都没空坐。他实在很想休息一下,这也是为什么镇元子一建议外包,他就同意了。
这一难的方略,李长庚决定越简单越省心越好。他给白骨精看的,是一个最基础款的“降妖除魔”,这个方略没有什么花头:先是妖魔袭击取经队伍,然后三个徒弟力战妖魔,将其除掉,结束。”
当然,这么一处理,很难挖掘出什么深刻意义,揭帖不太好写。不过李长庚觉得,适当低调一点也好,平平淡淡才是原道呐。
这时白骨精已经看完了,她放下锦囊,扶了扶眼球边框:“这个外包倒是很简单,我们能接。不过玄奘的取经队伍有三个徒弟呢,那一个妖怪肯定不够分吧?” 李长庚还没言语,白骨精又道:“您看安排三个妖怪怎么样?一个徒弟打一个,不必争了。”
李长庚略有迟疑,他的本意是简单处理,一场斗战变成三场,可又变复杂了。白骨精见他犹豫,立刻道:“您老要是嫌麻烦,可以把斗战的部分去掉呀。妖精害人,又不一定非要打不可,色诱呀、下毒呀、诬陷呀,花样多得很,我这里都有现成的方略,不会很复杂。”
“色诱就算了,之前几位菩萨刚色诱完……诬陷不容易体现积极意义。嗯,下毒这个倒不错,还能挖掘出一些警世寓意。” 李长庚很快做出了选择。
“好,等我记一下哈……妖魔:三只;手段:下毒;结局:被高徒识破。” 白骨精拿起炭笔,在自己雪白的腕骨上飞快记录,“要打死还是收服?”
“打死。”
“那是惨嚎一声散为黑雾,还是剩一堆糜烂尸骸?”
“这个随便你定。” 李长庚不想管得太细,他忽然又问道:“三次都是下毒,太重复了吧?”
白骨精笑起来:“那怎么可能呢?就算您同意,我们都不会砸自己招牌。我们的服务叫做子母扣,第一只妖怪假意去斋僧下毒,被识破打死,我们后续可以安排第二只去寻亲,第三只妖怪寻仇,如此一来,岂不就便当了吗?”
李长庚叹道:“这办法好是好,只是又变复杂了。有没有那种既简单省事,又富有变化的?” 白骨精头顶的妖气为之一滞,泛起五彩斑斓的黑雾。她眼窝一转:“要不这样吧,可以给您追加一套方圆不动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