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痛,快放开!」
与其说是紧紧抱住,反而比较像要把对方挤碎一般。被刘辉这股惊人的力道紧抱不放,秀丽觉得自己全向骨头快要断了。
顷刻,听见惨叫声的珠翠赶至寝宫,神色惊惶地问道:「秀丽娘娘——是盗贼吗!?」
「呃,不是,可是陛下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好好好痛!刚、刚陛下踢倒花瓶大喊大叫……所以……好痛!你叫大家回房去,我、我试着安抚陛下。」
刘辉紧紧搂住秀丽之后不再惊叫,只是全身仍然不停打颤。见秀丽一脸疼痛的模样,珠翠忧心忡忡地问道:「……不要紧吧?」
「快痛死了,可是放心好了,我还撑得住,珠翠你也去睡吧……好好好痛!」
「贵妃被陛下紧搂着不放的画面真是引人遐思。」
「……珠翠……」
「说笑的,奴婢会在隔壁房间待命,娘娘觉得快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务必呼喊奴婢。」
得知不是盗贼入侵,珠翠安心地地微微一笑,走出房门驱散聚散在外头的女官与侍官。
秀丽望着珠翠离开之后,蹙起小脸俯视刘辉。再不赶快让他镇定下来,真的会被压到断气。看样子,他似乎正陷入错乱状态,口头劝他冷静下来,他完全听不进去,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正想狠狠揍他一拳的当头,秀丽瞥见摆在床铺一角的二胡。秀丽立即伸手,看似距离很近却一直拿不着。而且刘辉误以为秀丽想逃开,更是加重力道把她往自己身上揽。
好不容易拿到二胡,秀丽已疲惫不堪,她依然开始拉奏睡前经常练习的乐曲。
乐音逐渐产生效果,颤抖渐趋和缓,手臂的力道也慢慢放松,秀丽拉奏二胡约过了半刻钟——刘辉徐徐抬首。
「……秀丽……?」
秀丽停下拉奏二胡的动作颔首道:「是我……你恢复意识了?」
「……你上哪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秀丽被骂得莫名其妙,但她并未加以反驳,因为刘辉现在正哭丧着一张脸,于是她将二胡搁在一旁,轻柔地拨开刘辉的浏海。
「对不起。」
「……我……怕黑……」
秀丽维持着被刘辉紧紧抱住的姿势,一语不发地拍抚刘辉的宽背。
——过了好一阵子,刘辉终于放松开手,这次把头靠在秀丽的膝盖,变换成仰躺的角度。
「你——」
秀丽的抗议声在见着刘辉依然惨白的脸色随即打住。秀丽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刘辉的额头。
刘辉单的遮着眼,调整紊乱的气息。
「……我怕……一个人……处在黑暗当中……」
「为什么……?」
「……以前……常常被关在……暗处。」
秀丽瞠大杏眸。
「被……谁?」
「……母后……还有异母王兄。」
「——怎么这样?」
秀丽攫住刘辉的手臂,望见秀丽愠怒的小脸,刘辉眨了眨眼。
「……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你愉继续说下去。」
刘辉闭上眼,轻轻叹息。
「……我是多余的,出生的排行不对,所以母后经常责怪我,说我因为排行最好,所以得不到父王宠爱。仔细想起来,其实母后根本就对我置之不理,我曾经被关在地窖里好几天,老实说,我只记得我以前时常号啕大哭的模样。」
「什么?」
「大约在我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王兄他们也加入欺负我的行列,我原本就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老么,正好成为可以任随他们拳打脚踢发泄的对象。」
秀丽小手握拳,天啊!她低声喃道。
「会吗?我觉得还可以忍受。只要有清苑王兄陪伴就好。」
「清苑……?」
「我的——二王兄,读书算术全是王兄教我的,王兄平时很忙,却还是抽空来陪我,其他王兄打我,他会保护我为我上药。」
「你的二王兄……该不会……」
「是的,王兄在我六岁的时候遭到流放,他是无辜的,全是受到外戚谋反的连累才被判刑……我当时不知情,整整哭了一年,不明白王兄为什么不来找我……一定是因为我不乖的缘故……我一直这么认为。」
那进他变成孤零零一个人,王宫没有容身之地,只有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
——如同影子一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四周的人对他连正眼也不瞧一眼,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是否真的活着?是否仍然存在于这个世上?
宽敞偌大的王宫竟找不着他的容身之处。他总是孤孤单单醒来,又孤孤单单睡去——如同蜉蝣一般飘荡游移——「……不过,就在那时,我遇见了邵可。」
冷不防听见父亲的名字,秀丽视线自然而然往下移,只见刘辉开怀地绽开笑颜。
「只要到了府库……我就不再是孤单一人。」
然而,难得觅到的宁静,一旦到了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就会从手心流逝。
「……我讨厌夜晚,也不喜欢一个人睡,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会想起许多事情,可怕的记忆会不断浮现,就连已经遗忘的事情也会一并想起……」
每晚传唤侍官陪寝是因为身旁无人作伴便无法入睡,因此才会把原本睡在地板的秀丽带回床铺,也因为需要温暖才会紧抱住秀丽。
秀丽不知道这一点,却仍然让他进房……他真的非常开心。
滴落在脸颊的水珠让刘辉抬起视线。
「……为什么哭了?」
「不要问,我只是气我自己迟钝得可以。」
刘辉仰起头,伸出手拭去秀丽粉颊上滑落的泪水。
「别哭。」
「我才没有哭!」
秀丽拨开刘辉的大手,用力抹干眼泪,此时刘辉瞥见搁在一旁的二胡。
「……秀丽,我想听你啦二胡。」
秀丽默默拎起二胡,静静拉奏起乐曲。悠扬的旋律使得刘辉渐渐阖上眼皮。
「……秀丽的二胡跟珍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