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庭筠以九品官度日。
同时代的进士纪唐夫叹庭筠之冤,赠诗曰:“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
温庭筠是“以才废”的典型。
温庭筠被授予九品官的前一年,李商隐死于盐铁推官的任上。自开成二年中进士,到大中十二年,二十二年过去了,李商隐连金銮殿的边也没沾上。
有一次,宣宗生病,召御医梁新诊看。数日后,病治好了,梁新向宣宗求官。宣宗不准,只是每个月给钱三百缗。
宣宗更吝啬于荣誉的授予,所谓“上慎重名器,未尝容易,服色之赐,一无所滥”。说的是,他从不轻易赐予大臣金紫、银绯什么的。金紫是金鱼袋和紫官服;银绯是银鱼袋和绯红的官服。这些都是品阶和荣誉的象征。
所以,在大中时代,大臣们穿戴都很寒酸。有大臣苗恪,由司勋员外郎升任洛阳令,穿着一身蓝衫就赴任了。
宣宗每次在大内巡游,只带着紫衣金鱼、绯衣银鱼二三副,这跟以前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就是这两三副,也不轻易赐给宦官。或半年或终年不用一副。
当时,有僧人法号从晦,住安国寺,道行高洁,诗写得又好,经常出入皇宫。从晦多年供奉宣宗,期待得赐紫袈裟,以光耀法门。
宣宗怎么应对的呢?
宣宗说:“朕不惜一副紫袈裟与师,但师头耳稍薄,恐不胜耳!”
话中的意思是:你的修行,还没能使得你担得起那紫袈裟的荣誉。
由于没有被赐予紫袈裟,从晦最后悒悒而终。
从这个事件中可以看出来,平日里宣宗可能对你很好,可你一旦提出什么要求,他马上就严肃起来了。
宣宗为政,事无巨细,尤精于细察。
崔铉为宰相,郑鲁、杨绍复、段瓌、薛蒙四人为其羽翼。时人有谚语,“炙手可热,杨郑段薛。欲得命通,鲁绍瓌蒙。”
当时,郑鲁为刑部侍郎。崔铉暗自活动,欲引其为宰相。而宣宗却授郑为河南尹。
郑鲁出京赴任后,宣宗以几人结党之事警告崔铉。后者大惊恐,暗地里托宦官问问宣宗何出此言。宦官告诉他:“民谚‘炙手可热,杨郑段薛。欲得命通,鲁绍瓌蒙’四句,早就被皇帝题写在屏风上啦。”
再看一则:
宰相马植跟拥立宣宗的宦官左神策军护军中尉马元贽有亲戚关系。宣宗即位之初,感念马元贽的拥立之功,赐给他一条宝带,却没想到被他转手赠给了马植。一天,在便殿议事,宣宗一眼看到马植腰上的宝带是自己赐给马元贽的那条,于是就当面询问。马植神色大变,以能言善辩著称的他当场哑口无言。
第二天,马植就被逐出朝,罢为天平军节度使。至华州,再贬常州刺史。
宣宗的观察入微,有时候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度支郎中(度支,户部下面的一个部门。长官为郎中,从五品上,掌天下财税租赋)进奏,在奏折上,把“渍污”一词误写为“清污”。宣宗一眼就发现了,直皱眉头。后来,奏折到了翰林学士承旨孙隐中那里,孙隐以为宣宗没看出来,于是偷偷改为“渍”。奏折经过中书省,再一次摆放到宣宗面前时,他当即就看出那个字改动过,怒更甚。孙隐中等人皆被惩处。
大中十二年元旦,宣宗接受百官朝贺。太子少师柳公权年已八十,为百官之首,在含元殿,他率群臣山呼万岁。朝贺后,上宣宗尊号为“圣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但在随后,柳公权由于岁数太大了,记忆力不好,把“和武光孝”误叫成了“光武和孝”,因此惹得宣宗震怒,罚了柳一季俸禄。
宣宗爱微服私访,走探民情,经常一个人骑着驴在长安城里转悠。他曾到至德观,见女道士们盛服浓妆,非常不快,回宫后,宣负责管理的左街功德使上殿,命其立即将浓妆艳抹的女道士逐去,别选男道士二十人住持,以清肃道观。
对大臣讲求法度,而且控制住宦官,宣宗的作为当然是很好的。但是有时候,因用法度太过,导致臣子噤若寒蝉。大臣们只要有一点过错,不管是谁,即被罢或被逐。在这种背景下,很多人到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因为事做得越少,犯错误的机会也就越少。
于是,宣宗更忙了。
宣宗总理万机,以掌控大臣为乐趣,且办法很多。
宣宗曾密召翰林学士韦澳,把左右都打发下去,对他私语道:“朕每次在便殿召见节度使、观察使、刺史,都询问他们辖地的风俗物产。卿为朕心腹,朕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派人秘密到各地采访风土人情,撰一笔记,呈献给朕,不得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