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一生就至少隐居五次,甚至一度还模仿竹林七贤,与孔巢父等人搞了个“竹溪六逸”。他被征召到长安出任翰林学士,隐逸的背景给了很大的推力。如果说李白的隐逸,多是出于个人的性情,那么另一批唐朝隐士情况有所不同:他们把隐作为出仕的跳板,代表人物是卢藏用。卢实际上考中了进士,但由于暂时没被授予官职,所以直接去了长安旁的终南山隐居,以退为进地等待朝廷征召,后来果然以高士的身份被授官左拾遗。另一名隐士司马承祯则坚持不仕,返回天台山前,卢藏用为之送行,指着终南山说:“此中大有嘉处。”意思是,在这里隐居就可以了,何必远赴天台?承祯答:“以仆视之,仕宦之捷径耳。”宋士对唐人的这种做法是看不惯的,《新唐书》:“然放利之徒,假隐自名,以诡禄仕,肩相摩于道,至好终南、嵩山为仕途捷径。”这就是“终南捷径”的由来(为什么偏偏是终南山和嵩山?因为终南山和嵩山,一个离长安近,一个离洛阳近,而且一个是道教名山,一个是佛教名山,崇道信佛的唐朝皇帝们基本上就在这两都之间转悠,所以隐居在这里会很容易地被朝廷发现)。
唐有卢藏用,也有李泌。李泌,同样有道士背景,最后却做到了宰相。他的传奇当然不在于此,而在于他进退有据。时逢“安史之乱”,李泌为唐肃宗近臣,为平叛出谋划策,深得皇帝欣赏,虽还没做宰相,但却“权逾宰相”。李泌虽得宠,但有保身之道,“泌有谋略而好谈神仙诡诞”,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往往假借神仙之名摆脱困境,同时也给竞争对手无意于世俗功名的印象,他与肃宗有约:“俟平京师,则去还山。”后长安收复,李泌就真的告别皇帝,去衡山隐居了。后来,世间风云变幻,他几出几隐,唐德宗时代,又被召回长安出任宰相。李泌深具儒道两家的气质,既能从儒家的角度为国家建功立业,又能很好地践行修身养性的道家理想,无论是出山还是退隐,都心怀平和,荣辱不惊,这在古代是少见的。
李泌的经历,实际上也道出中国古代士人的三种互为关联的理想:隐、仕、仙。
虽然卢藏用这样的行为也成为一种现象,但相较之下依旧是少数。在唐朝,更多的隐士是像我们故事主人公契虚的朋友司马郊那样的,在红尘与权力面前保持着人格的高贵和独立,坚守自己最初的志向而不移。这是隐士文化中最光辉的部分所在。往大里说,在权力和主流的对面,它树立了一种别样的人生样式和价值观。这种价值观所包含的是人格的高贵、精神的自由、志向的坚守和选择的决绝,在优美的山水中,开辟出一条让我们欣喜的文化和生活的道路。
谈隐士文化时,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与其相辅而生的山水文化和田园生活。“隐士”二字从字面上讲,一为隐,一为士。在哪里可以隐呢?自然是峰峦叠翠、林木清幽的山水间。华夏大地,本来就多奇秀山水,在进入工业社会前,没有环境的污染与破坏,那时的一山一水,更有古朴的魅力。在唐时,终南山冠盖整个帝国,其他隐逸名山则有华山、嵩山、庐山、衡山、天台山、四明山、青城山、武夷山、太白山、罗浮山……
继续说契虚的故事。
隐居华山的他,多年以后,已达到不用进食的辟谷境界了,每天喝风饮露。
辟谷分“服气辟谷”“服药辟谷”。在这里,契虚采取的是“服气辟谷”。反正,他越来越有仙人范儿了。
后来,司马郊去世,百鸟聚庭院而鸣,契虚也很难过。
唐朝远山,空谷幽兰,如此生活,夫复何求?但对契虚来说,还有一桩心愿没完成,那就是——成为稚川永久的居民。司马郊死后,契虚继续在华山隐居修行。当时,有叫郑绅与沈聿的,自长安来,至华山,逢大雨,二人投宿于契虚的茅屋。
由于契虚不再吃五谷杂食,所以当郑、沉到来后,契虚没食物给他们吃。
二人奇怪于契虚不吃饭却能神采丰奕。契虚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他们听。二人办完事,返回长安时,郑绅单独去华山脚下契虚所住的草庐拜访,但草庐已空。郑绅颇为感慨,在他看来,作为隐士的契虚已成仙得道,去稚川定居了……
贩茶求仙记
讲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它发生在一批茶叶贩子身上。
玄宗天宝年间,安徽寿州大茶商刘清真带着十九个员工,运送大批茶叶去洛阳、长安贩卖。他们这趟生意带了多少茶叶呢?每人“一驮”(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多斤)。刘清真作为老板,自己当乘马押送,这样算来,共带了一千九百多斤茶叶,可以说是个巨大的数字了。而且,唐朝时,寿州茶很有名,这趟买卖当值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