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半是认真的说了句:“刘阿姨,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想的开。”
到结束了医院的事,他也终于定下来教书的学校。
竟然是她从小到大,经常去玩的地方。
童言暗自骄傲自满着,一定要拉着他去逛校园。
两个人暂时不用上课,也不用工作的人,就在一个工作日的午饭后去了那间大学。童言去之前给他挑了很学生气的衣服,白色的短袖衬衫,故意让他露出了很唬人的刺青。
效果很明显。
一路上不论男女学生,回头率惊人。
最后两个人坐在体育场看台上,看着下边两队学生在太阳下踢球时,他才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后悔过,少不更事,竟然往身上添了这个图案。”
童言穿着他买的连衣裙,浅浅的蓝色,在日光下,缓和了她长久熬夜的苍白脸色。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像学生?”童言背靠着栏杆,看着坐在水泥台阶上的顾平生,“算起来,你真的就是学生啊,没在社会上工作超过一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我们的区别呢,只是我本科,你博士而已。”
“所以呢?”他一只手肘撑在身后,笑著看她,“想说明什么?”
“没有特别的意思,”她偏过头说,“我就是随便想起来了,就随便说了。只是忽然想到,我们是不是特别像校园情侣?根本……就不像已经……”
也不对,其实还没有真正结婚……
他对她伸出手:“过来,坐我身边来。”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怎么才像是夫妻?”
童言想了想:“就是吃吃饭,散散步,算计算计家里老人孩子的生活,算计算计柴米油盐,”想起来是这样,可认真想下去,还真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我又没有经验……”
“我也没经验,”顾平生好笑看她,“不过,你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
“吃吃饭,散散步,这么说下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不是还要睡睡觉?”
……
“顾平生,你为老不尊。”
“严格意义上,我还不到三十岁,”顾平生继续更正她的说法,“不算太老。而且我不止是在校园里,从高中开始我的假期都用来做义工了,进大学,第一年是学校的义工项目,去加纳。那时我是你这个年纪,教些10岁左右的孩子,数学、英文,连宗教和法文都要代劳。”
童言听得有趣,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会法语?”
“不会,那时真的不会,现在好像也全忘了,”顾平生终于又承认了一个弱项,“加纳的教育水平不高,当时通知我教法文,我基本是从头开始自学,然后再去上课……不过想想,又是在学校里。”
童言忽然打断他:“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从来不在一个世界里?好像没有任何交集。”
“顾太太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顾平生笑起来,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用手在她脸颊边比划着,“你十三岁时,脸只有这么大……”
他停下来,从背后台阶上找了一会儿,拿到颗小石子。
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草草地画了一张世界地图,敲了敲北京的位置:“你十三岁,我们在这里见过。然后,”他不停在地图上圈下一个又一个地方,多得让人忌妒,“我到过这些地方,可最后还是在这里,又见到你。”
他绕回到中国的位置,写了个‘上海’。
“现在,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顾平生扔掉那颗小石子:“有没有发现,无论我走多远的路,最后还是要回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孔凑得很近,气息可闻。
两个人鼻尖贴着鼻尖,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把头错后,让他看清自己的口型:“亲爱的顾老师,你以后可是要在这里教书的,千万要收敛一些。”
他微微笑。
“有时候男人说些感人的话,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要些小奖励。”
童言彻底被逗笑了。
“我给你唱歌吧?”她认真想了会儿,说,“当作奖励。”
这首歌是1975年的,是她会唱的最老的歌,她回忆着歌词,开始慢悠悠地唱起来。很舒缓的曲调,英国摇滚歌手的《sailing》。
学了很久,一直没有认真去琢磨过歌词。
直到两个月前的某天晚上,随口哼起这歌,忽然就想到他。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本就是节奏很慢的歌,她又刻意把每个词都咬的很清楚。声音不需要很大,可是要足够让他看的清。
他是背对着阳光的,她要直视他有些吃力,只好用手挡在眼睛上,继续唱下去:“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顾平生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thro’ the dark night, far away,I am dying,forever trying,to be with you…”
唱到结束,她仔仔细细看他,想要看出些感动的端倪来:“相信我,我唱歌很好听,我还是08年校园歌手大赛的第三,冠军和亚军最后都进电视台做主持了。”
“能想象的出来。”他把她拉起来,沿着台阶一路往下走。
她终究是绷不住,抱怨看他:“你好歹有些感动的表示吧?”
他嗯了声:“我需要回家好好想想,认真想想,如何表达感动。”
童言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装着很无所谓地,瞥向操场中心,可是毕竟是……毕竟是只有那么一两次,只要浮现出稍许画面,就不敢看他。
虽然他从第一天回来,就拿出办好的房产证,用上边并列的两个名字说明,一定会和自己正式结婚。可毕竟现在还没毕业,有些事可不能太明目张胆,所以从奶奶出院开始,两个人始终是分房睡的……
看台的远处,操场上有很多人在欢呼,哨声,还有大男孩的咆哮,应该是刚才进球了。虽然不是自己学校,可是一想到他马上要在这里教书,就觉得那些面孔莫名亲切。
他们走到看台的一侧,发现来时敞开的铁栅栏被人锁上了。栅栏不高,顾平生直接就跨了过去,可她穿着裙子,反倒是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