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对不起不管用,以前我跟党走,听组织的话;后来听老婆的话,现在一切听女儿指挥,要道歉找她去。”
左熙颖噗声笑了,在家里果真很有领导的架子,进门落座,左熙颖似乎觉得装束不满意似地,奔着上楼去了,小阿姨起来了,给客人倒着水,左南下安排着小阿姨整理一间楼下的客房给单勇安顿,单勇本待说住酒店的,不过话生生咽回去了,没说。
就是啊,住酒店那会比住师姐家里舒服,小阿姨看单勇提着大包小包,要上来帮手,一提却连一个也没提动,回头讶异地看着单勇,单勇笑着道:“我来,太重了。”
还没提,被左教授一把拉住了,老头似乎受之不恭,指指四个大旅行包问着:“你这是……哄我来了,还是哄上面那位来了。”
“怎么讲?”单勇愣了下。
“又提一包土特产是不是?你给她,她又不认识好赖;你给我,那等于是白吃啊。”左南下笑着道,委婉地和单勇客气着。
却不料单勇也心思玲珑,看出了左教授这份谦让,小声道:“老爷子,您不要把自己扮成雷锋行不行?”
“怎么讲?”左南下反倒被说愣了。
“您以为我真不知道啊,我公司刚开张,潞州天脊化工就上门了,还不是瞧您的面子,一下子订走两千多件,就回扣都应该给你捎点,这都少了。”单勇正色道。
“不会吧!?我的面子这么大!?”
说到这时,左南下呵呵笑着,不肯定,也不否认,主随客便喽。东西提进屋里,等放下再出来时,单勇手里却是多了个小包裹,这东西让坐在餐桌前的左南下眼睛一亮,贼忒忒地瞧上了,那样子像贪吃的瞅到美食的一样,左熙颖看不入眼了,剜了单勇一眼,有点忿意地道:“你又拿什么东西哄我爸,医生说他血压有点高,要忌口的。”
“哎哟,听医生的,他还没准能活我这么大么。”左南下不屑了,很得意,指着单勇拿着的东西道:“单勇,你手里拿的是老潞绸子?”
“是啊。”单勇笑吟吟坐到左南下面前,左熙颖也奇怪那个小包了,伸手要抢,被单勇躲开了,笑着道:“你又不认识。”
“送东西要检查啊,特别是吃的。”左熙颖发号施令了,没来由地觉得这就像一家人一样,不需要客气,一切都很随便,左南下却是敛起的笑容,怔怔地看着单勇手里的包裹,那个小小的包裹胳膊粗细,量也装不下什么好东西,左熙颖地推了推老爸问着:“怎么了,爸。有什么稀罕的。”
“嗯,不对,很稀罕,而且不是吃的,是不是单勇,你要真拿的是那东西,我还不客气了,非要不可。”左南下异样地道。单勇这才笑了,把小包裹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着道:“看来左老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早年的文房四宝小包,手工缝的,用的是潞绸,要是里面装的是贡墨,可就更稀罕了。”左南下期待地道。单勇随着话音,慢慢地打开了包裹,没错,正是墨碇,而且还是用残的墨碇,宽窄薄厚不均的七八块,这东西让左南下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地拿到手里,细细瞧瞧,放在鼻间嗅嗅,惊讶地道着:“好,好,潞州的松烟墨,有些年头了。”
“无意中收来的,我三叔就是个教书先生,他也爱好这玩意,还送了我两块。这东西呀,除了乡下写对联的老先生手里常的,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老爷子,不是白送你啊,回头得换两幅字啊。”单勇笑道。左南下频频点头,而且顿失大家之风了,怕单勇再拿回去似的,赶紧地把几块残墨都收拾起来,亲自去书房放好了,那样子看得左熙颖好不懊恼,老人就是越老越少,随性随得厉害,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失体统了。
不悦地瞅几眼,又回头瞅上单勇了,单勇挖空心思搞定了左老,此时看着有点得意,不客气地斥着:“就拿两块残墨哄我爸,有什么得意的?”
“那是贡墨,师姐,解放后没多久就停产了,现在更少见了。”单勇道,这其中他也解释不太清楚,只不过听学书法的说过很珍贵,左熙颖再要贬低一句,却不料左南下楼上下来了,直道着:“熙颖,好不好你回头自己试试,咱潞州的松烟墨那是嗅之有香、磨之无声,有诗赞曰叫‘兰麝凝珍墨、精光仍堪掇’,比徽墨的质地一点也不差,回头我写两副,参加老干部书法比赛去,仿两副傅山的字吓吓那帮老头去。”
年纪这么大了,还有偌大的心劲,直让单勇羡慕得无以复加了,可女儿的样子却不怎么好了,像对待个淘气孩子束手无策一样的无可奈何表情,怕是这位闲不住的老爸够闹腾。此中细节单勇暗暗窥得,除了喜欢,却也多增了几分趣味。
不大会儿早餐做就,小阿姨每人一份摆上桌来,煎蛋,猪骨粥,一碟青菜,熬粥的小米单勇一尝就尝出来了,是潞州的特产沁州黄,这小米不但色泽金黄,而且香味特殊,即便是放上一年的陈米做出饭来也是清香扑鼻,再加上熬骨的香味,那味道,让没去过潞州的小阿姨也赞口不绝了。直称潞州老家的东西好。
笑了笑,这小米还是潞丰绿色食品公司的产品涅。只不过这份得意之情又得了师姐一个卫生眼。
吃着的时候,单勇却是不安生了,好久了,没有在这种温馨的环境里慢慢品过一顿饭了,此时再看左教授,居家和外在却是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更随意了些,这些淡粥青菜,仿佛也是美味大餐一般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主要目光还不在左老身上,偷瞧师姐的时候最多,数月未见,再见师姐的精神状态确实好了许多,看脸色就知道,像剥了壳的鹅蛋,白腻温润中透着光泽,每每一瞥,让单勇有点馋涎欲滴的感觉。
埋头吃饭的师姐很专心,甚至于吃得鼻尖上冒出来细细汗滴都看得一清二楚,边吃边看的单勇手不经意地舀着,勺子偏了,舀进煎蛋盘子的浑然不觉,小阿姨看到了,咬着嘴唇不敢笑,左老看见了,装没看见。左熙颖最晚看见了,却是噗声一笑,差点喷饭了。
好在单勇脸皮厚,讪笑了笑,又埋头吃上了,这吃饭个细嚼慢咽练得也是功夫,在这个上面,左南下和单勇两个大小吃货的吃相差不多,反倒是左熙颖吃得最快,草草吃饭,放下碗问着:“爸,今天上午……”
“我个闲人,不要考虑我。你们玩你们的。”左南下赶紧抢白道,怕自己碍年轻人的事似的。
却不料左熙颖不客气道:“正因为您闲着,所以才给您安排事呀?”
“哦,行,你说。”左南下看样在家里查真被领导的阶层,浑然不像造访潞州时那般前呼后拥的大气。
“还有什么,陪你的客人玩呗,我上课去了,今天一上午课呢。”
左熙颖说罢起身,一下子左南下和单勇相视都愣了,单勇愣愣地看着转身而去的师姐,左熙颖终于找到机会了,给了单勇同样一个得意的一瞥,然后上楼,拿着讲义夹子,蹬蹬蹬下楼来了,推开门潇洒地走了。一丛丛盆景花束和绿叶中的倩影,在单勇的眼中定格了一个绝美的画面。
是啊,在此时还是荒凉一片的潞州,那能见到这里如春山绽绿的美景。
人走了,单勇回头,看着左南下也异样地看着他,单勇搜肠刮肚找了个话题问:“就走着去啊?”
“啊,步行两公里就到了,那个楼尖的地方就是厦大。”左南下随意道了句,似乎理所当然。说完了才发觉单勇话里的异样了,笑着道:“我女婿是富豪,我可不是,单勇啊,看样熙颖对你怨念不小啊,都不愿意请假陪你玩……这个我帮不上你啊,是你言而无信的下场。”
对此,单勇只能苦笑着傻笑了,不但师姐不好对付,就左老头这促狭性子也不好打发,这不,刚笑话的单勇,话锋一转又是安慰道:“不过你别灰心丧气,虽然没有美女陪你,有美女的老爸陪你,也足以聊以自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