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玩味,而且很可笑,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不过他却隐藏着这个发现,故意问着:“单勇啊,你带什么来了,又准备拿点便宜土特产哄我老头是吧?”
“呵呵,我倒想送点贵重的,您不稀罕呀。”单勇道,开着盒子。
左南下笑道:“就土特产我也未必稀罕呀,好歹我也是潞州人,看不上,一律拒收啊。”
“您要拒收,我还真不敢放下。”单勇笑着道,对这个似乎很有信心,而且这信心又逗起左老头的好奇了,支着脖子看,单勇故意放慢了动作,掀盖的一刹那,却很快,也在这一刹那,左南下眼睛一直,愕然不已了。
食盒五格,青黄白绿紫层次分明,开盒跟着炒香扑鼻而来,左南下深深一嗅,眼睛亮了。单勇递上来时,老头如获至宝地拿在手里,或者说,把这土得掉渣的东西当宝了,不但当宝了,还撮几颗,放到嘴里嘎蹦嘎蹦咬着,边咬边说着:“小yu茭、大黄豆、高粱、棋炒、胡麻籽,嘿嘿,这过去小炒杂粮有个名堂叫‘五子登科’,这些小玩意还真不好找了啊。”。
“您老真是博闻强志啊,神农五谷宴开席前的解馋小炒,特别是棋炒和胡麻籽可不好找了,还有这种农家féi种出来的黄豆,都是jing挑细选的。”单勇来了个老王卖瓜,左南下吃得津津有味,蓦地听得水开声音,单勇赶紧起身,拿着壶,左南下接到手里,投着茶叶,洗杯、过滤、进碗,新茶就着小炒,这爷俩吃货美格滋滋地啃上了。
不得不让人羡慕老头这身体,七十开外了,这磨牙的小炒愣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但牙口好,而且心态也好,看着这乐天的作派都不得不让人有折服的感觉。两小碗浓茶下肚,左南下突然问了句好奇怪地问题:“你会喝茶么?”
“这不喝着吗?”单勇放下小碗,讶异道。
“你这叫牛饮……来我教你。”左南下道,又是一股白练介似的热水进盖碗,教着单勇道,铁观音的每道浸泡时间要把握好,出茶要稳、要快、一反手腕,已经见sè的茶水通过滤网进了公道杯,稍作沉淀,倾进茶碗,又教着单勇道:“一嗅、二啜、三品、四饮……”
边说边深嗅了嗅,轻啜着茶水,单勇如法施来,一嗅时,果也有浓郁的茶香,似乎嗅比品感觉更甚;轻啜时,齿颊带着热度和茶香慢慢绽开了味蕾,和嘴里的小炒香味却是相得益彰了,这闲情雅致要是细品么,倒也好玩得紧,尝了若干,单勇笑道:“最舒服的感觉是嗅香、最清晰的感觉是品,前味稍苦,不过回甘出来后很舒服,叫苦尽甘来吧?”
“对,孺子可教也。”左南下乐了,竖着大拇指夸了个,直掰扯着:“这茶字怎么写,简单解释就是人字,在草木之间,一棵茶树啊,吸山川之jing、日月之英、风雨之灵而凝聚成这颗粒饱满的茶叶,这个品的过程,就如同你感觉草木枯荣的一季,先尝味苦、后嗅清香、感之馥郁、回味无穷,这是个平淡而又跌宕的过程,你是什么样的心境,就能尝出什么样的味道。”
浅显,很容易明白,不过同样很深奥,需要用很虚无的心境去体会,单勇蹙了蹙眉,以他灵敏的味觉,此时尝到更多的是苦味,一种嗜好在你未适应之前,怕是无法享受到其中的乐趣。
左南下可是位吃货集大成之家,看单勇这样,得意地评判道:“你现在尝到的应该是苦味,功夫茶你没几年功夫入不了mén,所以,你刚才虽然说对了,但言不由衷。对不对?”
委婉的拐了个弯,也许是要引起“言不由衷”这个词。单勇愣了下,看左教授时,老头脸上浮着狡黠的笑容,这个时候,单勇八成也猜测到左教授似有所指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事了解了多少、也不知道对他和师姐之间已经断音讯是否知情,只不过泡妞嘛……总不能曲线救国泡到人家老爸头上吧?一时间让单勇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了。
好半天,单勇笑了笑,不敢接话头了。左南下似乎从单勇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很是一副理解的样子,又倾一碗茶,酒盅似的小茶碗倾得满满当当,不溢不流,单勇知道这老头的眼神可没有到老眼昏huā的地步,不但看物准,怕是看人也很准,这不,笑yinyin嘎蹦咬着小炒,像是很羡慕地问:“咱换个话题,我说小伙子,是不是赚了不少钱了?”
“嗯?”单勇咦了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有点,没多少。”
“那恭喜你走上康庄大道了啊。”左南下道。
“左老您笑话我吧?其实有些事我没法说,不过……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单勇讪笑着,拐弯抹角套着话,却不料左南下摇摇头道:“我还需要听说嘛,看你一眼就看得出来?”
“看出来的?我这样……像赚钱的样?”单勇纳闷了,虽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但仅限于礼貌,就这身西装还是开业时候置办的便宜货,理论上就火眼jing睛也不至于能看出这是个灰sè收入不少的打扮吧?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的。我只知道你打架进了派出所,而且还住院了对吧?”左南下直接问,单勇点点头,正揣摩怎么搪塞的时候,却不料左南下说得是另一茬,摆活着:“已知你受伤,而现在我看到的是你自信、从容地坐在我面前,这都不用思考应该判断得出,你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逆势站起来了,所以我想,你应该赚了不少。”
笑了笑,不得不佩服老头的眼光犀利,钱是英雄胆,没钱的怂人样和有钱的自信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这倒不至于让单勇惊讶,只是报之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意。
也许左南下已经看出自己要的答案来了,同样报之以理解的一笑道着:“这是好事,所以我恭喜你喽……本来我这次回潞州谁也不准备惊动,看一看民俗文化馆的项目进展,后天就走,没想到你居然钻空子进来了,我忘了你有个兄弟被我招募走了……呵呵,这样也好,其实我心里还真有几件事想问问你,想和我聊聊吗?”
单勇点点头,巴不得呢。
“别紧张,男人之间的谈话,不涉及nv人啊,包括我nv儿。其实也是几个小问题……第一个小问题是,你现在的负疚感强烈吗?”左南下突来一问。
单勇眼一直,没料到老头这么直接,直接就刺到他心里了,一下子愣得不知所谓了。
左南下哈哈大笑了,直笑道:“不是特定指某件事啊,你干什么了,我真的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我的意思是,商人锱铢必较和学者的穷经搜典都是特xing,但在咱们这个伟大的国度,你想做好一个商人,不是仅仅具有商人的特质就行得通的,得学会很多东西,比如欺上瞒下、以次充好;比如谄媚奉承、暗施手脚;比如迎来送往、打压对手;甚至于坑méng拐骗、假冒伪劣……即便你的神经是铜铸铁浇的,也会有某个因素让你感觉到愧疚,这就是资本原罪的由来,财富所向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人的心里,总还有一块纯净的空间……告诉我,你的负疚感很深吗?”
想了想,单勇没有吭声,不过却点点头,很深,深得足以影响他的心理,否则就不至于连给师姐打个电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没有责怪,当然更没有鼓励,左南下笑了笑,有点挽惜地道着:“现在有些人什么也讲道,于是就出现了‘商道’这个词,这个说起来有点可笑啊,不管扣着民生还是民族的大帽子,骨子里都是龌龊和肮脏的铜臭,再高尚的表像在人xing的贪婪前也是苍白的……如果非要讲商道,我倒是也有点想法,咱们jiāo流一下,印证一下我认可的道适用不适用你。”
单勇赶紧地正襟危坐,一副聆听的表情,现在倒觉得,以前仰慕这老头还是不够,这几句听得他打心眼里佩服。
却不料道开讲了,老头却碗着茶碗抿上了,笑着瞥眼看了单勇一眼,半晌问着:“你是不是好长时间没去水库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