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村长出来说句话呀,不能这么瞎等吧?”
“还有卤坊不能停呀,要不冬上可让俺家根娃干啥去。”
“要卖不了,咱们自己卖也成吗?反正那儿都有收驴的,又不是卖不了。”
“宝英,咱村可都是跟着你家干的啊,不能亏了大家伙吧?”
“……”
放眼一瞧,差不多来了小半个村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史宝英堵着,三天五天能等,可眼摆着卤坊关停,肉驹收购没音,怨不得大家坐不住了,那张嘴的玩意可得天天喂着吃呢,这秋后草一黄,还得搭饲料,否则掉膘少肉更划不来。史宝英面对一村的质问,却是拙于言辞了,看来还是经事少没经过这阵势,拉了弟弟一把,小声道着:“快去,喊爸下来。”
就这场面,怕是除了史家族长加村长,没人镇得住了,史宝贵奔回家里,直奔上楼,却是讶异了一下下,单勇正他老爸相对而坐,碗斟着酒对喝,菜也没有,这在村里叫干扛,除非是闲得蛋疼的那些光棍汉才干的事,此时却是顾不上奇怪了,直喊着:“爸,村里人都聚咱家门口了,我姐挡不住了。”
“去吧,我马上就下去。”史保全挥手赶着儿子,宝贵飞奔着下去了,老头这才挪着腿,站在窗口看了眼,回头笑骂着单勇道着:“小子,你想得够细啊,连这一下都算计好了。我要不同意,你还准备就把我从村长位置上推下来是不是?”
“呵呵,我推不下来,不过你肯定也舍不得下来。坏事有时候也能变成好事,这个机会,不正好凝心聚力,做个战前动员吗?别让人觉得老爷子您宝刀已老啊。”单勇谄媚了句,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史保全笑了笑,两人相随着下楼,这时候,早已是阴霾尽去,史老头走得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身形站到门廊上的那一刻,全场瞬间而定,刚刚还聒噪的村民,安静着像雨中杵着一根根电线杆子。
“怎么啦?逑毛大点事就坐不住啦?瞧你们那点出息,天塌下来老子扛着呢,还轮不到你们出去顶缸,喊什么喊,大秋后了喊得跟他娘草驴叫春呢样。”
史老头以骂开场了,下面被骂的,傻咧咧张着大嘴哈哈笑了一堆。
没点这水平还当不了这村干部,特别像这种一姓一村,既是族长又是村长的双料干部,要骂能骂,要打能打,那怕你欺男霸女,能让人服你就成。史保全无疑是此中豪杰,一句镇得全村没异议了,走了几步,瞪着驴眼看着史根娃、大彪、三孩这几个人货几眼,这几位眼瞟着单勇,明显心里有鬼,都低下头了。
没错,是有逼村长上路的意思,一味藏着掖着躲着,村里的爷们可咽不下这口鸟气,攻守同盟就是单勇负责说服村长,他们负责制服城里,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马上就见分晓,史保全走了几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眼站在雨里的邻里乡亲,忍不住想起若干年前穷得叮当响,也是振臂一呼,领着全村人扒路收钱,这些年了,日子好过了,怕是人心慢慢散了,舒了口心里浊气,提高着声音说着:“没错,今年是出了点事,不用瞒大家,夏天订货的几个大主顾前些天来村里了,他妈了个驴逼的,这群驴日的,横挑鼻竖挑眼,想把价格拉下来,一头少给咱们四百块……这他妈是人办的事吗?不是,牲口都不如,老少爷们说说,能不能按合同给他们。”
“不能……”雷霆乍惊,群情激动,挥着拳头喊着。
“所以老子就把百把十万订金,当擦屁股纸扔给他们,钱可以不要,不能让人小看咱史家村的爷们,大伙说对不对?”史保全煽动着人群。下面这干爷们像灌多了蒙倒驴一样,大拳头挥着,附合着村长,异口同声喊着:“对!”
单勇咬着嘴唇,压抑着快憋不住的笑意,群众是怎么发动的,其实就是这么发动的,只要你中气十足,就有成群跟屁虫,不过这跟屁虫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得有利可图,此时史保全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自然地中气格外地足。
这不,到正题上了,史保全话题一转道:“我还告诉大家,从我扔回订金的那时起,销路就他妈全断了,城里那些驴日的大户放话出来了,要是不低价卖给他们,要让我们史家村今年一头驴也卖不出去。”
这话凶,直接敲到众乡亲的软肋上,在拥护村长和心疼驴钱之间,取舍肯定是相当滴难,一瞬间,都不吭声了。
要的就是这种峰回路转的效果,史保全义愤填膺又成了慷慨激昂,直挥手道着:“可大家知道我怎么说的,我告诉他们,我们史家村要办的事,天王老子也挡不住。我也告诉大家,饭碗是自己抢回来、夺回来、挣回来的,不是你求着、跪着让别人可怜你能要回来的,今年大家伙手里养的牲口,不但要卖,而且要卖高价,谁家的收入要比去年少了,我史保全拆墙扒房,砸锅卖铁,给乡亲们补全。”
“好……我们听村长的。”
“村长让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
群情那叫一个激动,拍着手,挥着拳,脸上洋溢着激动的兴奋,看来这个小世界的王者传言不虚,这一句话能当钱十万百万来使了,这不,说完了,捋着袖子,史保全喊着一干精壮后生:“愣着干什么,三孩,带着孩儿们支锅担水,村里一家先来一头,尽大个的挑,明儿老子亲自操刀开宰,没路子,我们自己闯路子,我看他妈谁敢拦。”
这一煽,年青的、年老的,哄哈围着史三孩,宰驴做肉村里数他是行家,另外一群,根娃和大彪领着一干年青人,奔着卤坊去了,一时间雨地里乱穿行着村民,炊烟刚起,早有村民牵着驴已经来排队来了。
史保全只待众人散了,回头睥睨地看着单勇一眼。撂了句:“你也该滚了,剩下的事办好,要办不好,照样没饭碗。”
说着,尚有那么点不服气地抬步进了院子,单勇笑了笑,准备到卤坊和那一干伙计打个招呼时,史宝英却是快步跟着,拦到了单勇面前,拦住人了,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单勇,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别人不了解她爸说话的口吻,可闺女了解,就老爸刚才那一句,明显是把单勇当合作伙伴。
“看我干什么?”单勇在史姐面前,又成小男生了。
“你跟我爸说什么了?”史宝英问。
“没说什么,帮他找回来了点东西。”单勇道,笑了。
“什么东西?”史宝英问。
“勇气、血性,你刚才看来,全村人都找回来了。”单勇道。
敢情是无形的东西,史宝英虽然也听得群情激愤,但不至于头脑发热到盲从,看单勇要走,又伸手拦了下,追问着:“还要批发酱肉?”
“这不早商量好的吗?”单勇道。
“可再出事怎么办?驴肉香的陶成章、鑫民肉联的钱中平,还有味源、香十里,好几家老家号,明摆着就是秦军虎和孔祥忠在背后搞得鬼,他们能善罢甘休吗?”史宝英不无担心地问,既担心家里的生意,同样也担心面前的人。
“哦,忘了告诉你了,史姐,孔祥忠被捕了,你不知道吧?”单勇不动声色地一句,惊得史宝英啊声直捂嘴巴,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不过一想老爸刚才的豪气,马上又相信了,如果不出现什么转机,恐怕老爸走不出低谷。
“哎……”史宝英愣的时候发现单勇走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单勇奔着和卤坊那群爷们勾肩搭背,那群村里人乐得直把单勇驾起来扔了个高。
史宝英看着,笑了,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知道,这场愁煞人的雨天,快过去了。
……
……
“各位观众、各位市民,大家晚上好……现在播报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十时许,我市西郊大部分路段出现牲口堵塞交通,造成数起交通事故,接到事故报案后,我们的各级干警、武警以及消防官兵、城管部门联合作业,终于在下午十四左右将散布在全市各路段的牲畜全部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