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站这儿?”左熙颖看了看,找了个顺光的位置,手扶着一棵老松。
“不对不对,太严肃了。”单勇摇摇头。
于是左熙颖又换了侧身的姿势,颇有登临凭栏之意,却不料单勇照了张,仍然不满意地摇摇头。诧异时,单勇奔上来了,很严肃地说感觉差了点,差那儿点呢,还是太老气横秋了。
左熙颖讶异了一下,想了想,又来了个淑女式的微笑,却不料单勇一苦脸,又很不满意地道:“不好不好,你老是这微笑,看着一点都不喜庆,好像是勉强装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样?”左熙颖不微笑了,有点生气了,顿着脚。
“这样,来个回眸一笑,甜甜地笑。”单勇装腔作势着,扮了个犀牛望母牛的样子,一转眼,又来了托腮凝视的姿势道:“要不这样,秋水盈盈,眼波流转……怎么样?”
左熙颖一愣,感觉单勇又出个馊主意捉弄,蹙着眉还没反应过来,单勇拿着相机,一指长椅上,半躺作势道:“要不这样,来个贵妃醉酒,海棠春睡的样子,多性感呀……看我这样?”
左熙颖一愣,单勇早做势躺下了,那动作实在不雅,惹得左熙颖刹那间脸红耳赤,哈哈大笑着,抬腿就踹了单勇一脚,敢情这货在趁机调戏呢。
却不料恰在此时,单勇笑着手一扬,喀嚓一声,一跃而起,兴喜地把屏幕放到了左熙颖的眼前,这回是真严肃了,不仅严肃,而且很得意地道着:“看,终于捕捉到一张绝版了……难得见你这么开怀笑啊,哈哈。喜庆吧!?”
左熙颖再一愣,拿着相机,一下子眼睁大了,捕捉到的画面,正是自己开怀大笑的样子,身前倾、脸后仰、嘴大张、笑不自胜的样子,几乎让她认不出自己来了,一刹那左熙颖飞快地拿起相机,貌似不悦地道:“丑死了。”
“这怎么叫丑?多漂亮、多自然。”单勇道,说着要拿相机,故意道着:“你不喜欢得了,拿来我删了。”
“不行,照片里是我,要删也得我删。”左熙颖手藏在背后,一转身,不给单勇了,刚刚还以为单勇在捉弄自己,可没想到他用这种方式照了张照片,那照片……左熙颖又忍不住拿来看看,照得的确很自然,正暗自高兴的时候,不经意间左肩悄悄凑上来了脑袋,左熙颖脸一拉,扮着不乐意的样子回头看,一下子吓得刚凑上来的单勇赶紧地缩回脑袋了。
“又捉弄我是吧?傻笑成这样?还秋水盈盈?”左熙颖貌似生气了,不乐意了。
“这怎么叫傻笑么?别生气呀,要不再来一张,按你的要求照。”单勇劝着。
“不行……把人家出来玩的心情都破坏了。”左熙颖好不懊恼的样子。
“耶?这……弄得,那好,删了。”
“不行,看都看到了,你删了管什么用?”
“你怎么也这么难说话了,那怎么样才行?”
“嗯,我也得给你照一张,扮个最帅的样子出来。”
左熙颖终于露底了,抿嘴笑着,找到可以堂而皇之留个影的借口。单勇眼睛一亮,嘿嘿笑着道:“这还用扮么?已经是最帅的了。”
“臭美,别人说帅才算帅。”左熙颖笑着,举着相机,眼睛一动馊主意出来了:“要按我的要求扮,就刚才你说的那什么,贵妃醉酒、海棠春睡。快,像刚才那样躺下……”
单勇一张嘴“啊”一声,给惊到了,一不情愿,左熙颖威胁着:“扮不扮?没让你扮小狗已经不错了啊。”
“这个……我扮,不许笑啊。”单勇看看四下无人,偶有人影也离得老远,一倾身来了个半躺姿势,左熙颖蓦地笑得花枝乱颤,直斥着道:“你这那是海棠春睡,简直是草包打盹,呵呵……不行,不够帅,给点笑容。”
“喂喂喂……做个样子嘛,你不会逼着我照裸。照吧?”单勇苦着脸自嘲道。左熙颖却是笑得弯腰了,早忘了照相了,此时的单勇在躺椅上翘着腿,支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那样子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半晌指着吐舌头做鬼脸的单勇道着:“这个样子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支好啊,不许动。”
说着喀嚓一张,单勇一跃坐定,左熙颖捧着相机,又笑得喜不自胜了,坐到了他的身侧,举到了单勇面前,单勇一看,严肃地点点头:“嗯,差不多,是够帅了。就是姿势淫。荡了点。”
左熙颖笑着啐了句,小拳头捶了单勇肩膀一下子,两个人相视笑得直仰脖子。
这一次再见,却是比初见自然得多,也随意得多,两人在互相捉弄中距离也拉近了好多,歇了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包里的电话响了,左熙颖一摸包,掏着手机,一翻,手机拿出来了,慌乱间带着包里的一样东西骨碌碌滚着,单勇见状起身一弯腰一扣,堪堪在台阶边上捉住了,左熙颖却是拿着电话,兴奋地说着:“姐呀,我在森林公园玩呢……中午就回去了,爸是不是没出去呀,昨天去看文化馆的选址了,回来有点累……噢,知道了,我回去给您打电话。”
话没说完,左熙颖不经意瞥到单勇时,猛地心里一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地放下了手机,刚刚自己不小心拉出来的东西正持在单勇手中,一个小小的药瓶,单勇好像看到了……不,应该已经看到了,此时正用一种愕然地眼光盯着她,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让左熙颖觉得有一种像被别人窥破隐私的难堪感觉,两人相对的笑容都消失了,半晌单勇才轻轻地说着:
“瑞美隆米氮平片,师姐……这是抗抑郁类特效药,而且针对的是精神类抑郁症,你吃这个?”
愕然、惊讶,不解俱写在单勇的脸上,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过,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姐,居然还是精神类抑郁症的患者。
不过,很多事是事于愿违的,不善撒谎的左熙颖黯然点点头,像变了个人似的……
……
……
笃…笃…笃…
轻叩着房门,左熙蓉刚刚放下手机,屏退了跟着自己的秘书。
这个时间如果没有行程,应该是父亲品茗聊天的时间,每每在这个时候,都是小妹伺候着,可不知道今天怎么跑到森林公园了,应声推门而入,父亲左南下手里正把玩着紫砂壶,看见大女儿进门,只是笑了笑,话也没多说一句。左熙蓉倒没介意,自从退休之后,父亲对于饮食一道的痴迷已经大大超越了学了一辈子的哲学,女儿忍不住了,笑着开口问着:“爸,你怎么看个空壶啊。”
左南下笑了笑,捧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讲着:
“空壶?呵呵,天下万物皆有灵,那有空的,壶也有壶的境界,每一把壶里都有一股气撑着,上品乃虚静之气,如空谷幽兰、德馨怡人;中品乃平庸之气,虽八面玲珑,却无个性;下品就是混浊之气了,蝇蝇苟苟,猥琐不堪……”
“那您手里的壶属于那个境界?”女儿问,对于老爸这爱好只是奉承着了。
“平庸之气,中品而已。”左南下放下了壶,似有所指。
“爸,我看就平庸到您手里都有虚静之气了……来,我帮您,尝尝您带来的铁观音。”
左熙蓉笑着倾着水,从小就见父亲烹水煮茶,这茶之一道也颇受了点感染,投茶、上壶、摆杯,做得麻利无比,水开的功夫,看看房间里只有父亲一人,像是关心似的随意地问着:“爸,小妹呢?”
“不知道……好像一大早就走了。”左南下道,嗅着带来的铁观音茶,很陶醉的样子。
“走了?”左熙蓉貌似讶异地问,看着父亲神神秘秘一笑,笑着道:“是被单勇约走了?”
左南下点点头,笑而不语,这当会,左熙蓉可证实心中的疑问了,不过这个证实让她颇有点不确定之意,旋即这种不确定又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笑意,是哑然失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