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这种活儿太煎熬了,太紧张了水鬼毕竟不是007特工,丁玉蝶受的都是水下训练,怎么避涡流,怎么斗水底下凶悍的活物
跟人周旋,尤其还是对付自己人,真没经验,心理负担又太重,让他干这个,还不如让他去破鳄鱼,破几条都行。
铁丝戳弄的手感到位了,丁玉蝶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门。
视线及处,宗杭手上已经脱了缚,正费力地拿碎瓷片在脚踝处的捆绳上磨来磨去大概磨得太用心了,没留意匙孔里的那点动静,忽然听到门响,身子猛一哆嗦,抬头时,脸都是白的
菩萨保佑,终于找着了。
丁玉蝶觉得,自己已经在船上耗了半辈子了。
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拔出乌鬼匕首,宗杭吓地往后一缩:“你谁啊”
丁玉蝶这才想起自己还罩着黑丝,另一只手拽住黑丝边沿,往上一拉,露出张嘴。
又飞快拉下去:“我。”
一时紧张,也没留意到,自己只给宗杭看了个嘴。
这声音
宗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丁玉蝶。
匕首很给力,锋刃过处,缚绳立断,宗杭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啊”
丁玉蝶没好气:“赶紧走,我哪有功夫给你解释这个我告诉你啊,跟紧我,出了门,走路别发声,撞见了人就拼命跑,上了甲板就往水里跳,听见没”
这船像个热锅台,丁玉蝶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宗杭赶紧点头。
丁玉蝶吸气、呼气,开门,头刚探出去,就像被毒蝎子蛰了一样收回来,黑丝下的脸又白了几分,嘴里念叨着:“来了,完了。”
惨了,死了
姜孝广下来了。
一群王八蛋,收了钱,办不好事,他妈的说好了“闹事”、“拖时间”,这才几分钟就被摆平了垃圾废物
其实这话真有点冤枉好人:甲板上,那群临时工现下正在验钞,八千块,八十张,拿着手电筒翻来覆去照真假,是姜孝广自己没兴趣奉陪,留了水抖子在上头应付。
宗杭让他念叨得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谁来了”
“姜姜孝广。”
死了死了,关门打狗,要被逮个正着了。
“一个人吗”
一个还嫌不够丁玉蝶差点跳起来。
宗杭说:“一个好办,我们两个人呢,如果他进来,我们把他打晕了,只要别让他发出声音,还可以逃啊。”
丁玉蝶说:“那是我叔”
他怎么可以对长辈动手
脚步声近了,听方向,好像还真是朝这间屋来的。
丁玉蝶口唇发干,宗杭人有急智,飞快地坐回角落里,把破碗拨到身后,还把断了的绳子作势圈笼到脚踝上。
丁玉蝶目瞪口呆。
干啥玩意儿
脚步声到门口了。
宗杭拼命对丁玉蝶示意,先拿拳头往下猛砸,又赶紧把手背到身后,那意思是:我引开他的注意,你来下手。
凭什么
不是说两个人打吗这意思是只让他打我靠,那是姜孝广,他平日里见了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叔叔”的,况且人家刚死了儿子,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门开了。
丁玉蝶的身体很诚实,迅速移向门后一侧,然后看到姜孝广的后脑勺。
头发都已经有点花白了,根根花白里都是丧子之痛。
这可怎么下手。
姜孝广只四下扫了一眼,肩胛突地耸起。
这一耸,不啻于发令枪、信号弹,丁玉蝶想也不想,两手叠握,向着姜孝广后颈来了一记猛捶。
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危险预警的能力,而且很多时候,身体反应先于意识,水鬼身体强于常人,预警能力也更胜一筹:三姓内部传说,姜孝广觉得事情不对时,肩胛会下意识耸起,易云巧就更神了,她耳边有一绺头发,会逆地心引力,往上打弯。
姜孝广身子晃了晃,没立刻倒,居然还转了过来。
丁玉蝶耳热心跳,口干舌燥,黑丝背后的脸讪笑、干笑,觉得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一声“姜叔叔”几乎滚在舌尖上了,宗杭自后猛冲上来,一瓷碗砸在姜孝广后脑上。
姜孝广往前栽过来。
丁玉蝶下意识抬起手臂,挣住姜孝广堪称魁伟的身体,然后慢慢地、心怀愧疚地,放到了地上。
甲板上,表演还在继续。
两个闲汉半蹲着,一左一右,各打一个手电筒,光柱在半空中交叉。
为首的中年汉子盘腿坐在地上,把一张红色大钞举到交叉点处,光照下,领袖的脸愈发和蔼可亲。
中年汉子努力在鸡蛋里挑骨头:“哎,你们看这磁条,是不是有点细啊”
那年轻的水抖子在边上看着,抱着胳膊,也不气了,心态一平和,脑子就灵了:“我说哥们,是来碰瓷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钱都到手了还不走,我看验完钞,你们还得跳个操吧”
中年汉子一仰头,正要回呛两句,忽然看到舱门处,丁玉蝶正探出头来,向他猛使眼色。
好了,要收工了
中年汉子精神为之一振,他站起身,朝那两个水抖子走过去,到近前时,右手捏着一厚叠钞票,朝着左手掌心啪一记猛抽。
年轻的水抖子放下胳膊,面色警醒:“想干什么”
年长的那个眉头皱起:“兄弟,钱都给了,再闹事就过分了啊。”
他们身后不远,丁玉蝶和宗杭两个,正蹑手蹑脚翻上船舷。
中年汉子说:“谁还真不知道好歹啊,就是开个玩笑,这就走了,来来来,大伙儿挪屁股,谢谢老板给钱花,欢迎常来啊。”
扑通水响,大概是拿了钱得意,有人忘形地往水里跳。
年轻的水抖子低声骂了句:“地痞流氓。”gd1806102:
===第56章 25===
丁玉蝶住的农家小旅馆, 属于不挂牌非法经营单位, 主人家带个小院子, 房间常年空一间, 咬咬牙能再腾出一间一块厚纸箱板上拿红漆刷了“住宿”两个字,放门口就是旅馆, 不放门口就是农家小院,闲人免进。
所以出再多钱, 也就两间房了, 床都凑不齐,店主抱了卷凉席出来。
丁玉蝶已经入住了, 有床, 不用给他。
易飒是个女的,这年头,基本都知道女士优先,也不能给她。
所以他把凉席塞给了宗杭:“你们自己分配一下,看着办吧。”
领完凉席,丁玉蝶和易飒都已经进房了, 照例没招呼他。
宗杭抱着凉席想了会。
常理来说, 应该男人跟男人住。
他过来找丁玉蝶。
丁玉蝶开了门,只开半扇, 气好像还没消,板一张扑克脸:“我从来不跟别人住一间房的, 你去找她, 你们在船上不就一起住了吗现在来挤我算怎么回事”
然后砰一声关门。
宗杭又拖着凉席来找易飒。
她倒是没关门,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的,应该是先冲澡了,宗杭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
凉席直挺挺杵在手边,跟他难兄难弟,对影成双。
易飒洗好出来了,她是中短发,方便打理,冲凉向来很快。
她拿毛巾揉着头发,屋里走来走去,还是没看他。
宗杭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抱着凉席往里走,凉席很宽,卷成筒了还是长,一头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一边走一边偷眼看易飒。
人都进来了,她肯定知道,没让他走,那就是默许了吧
宗杭把凉席拖进来,找了块空地铺开,铺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忽然一嗓子在他头顶炸开:“我同意你进来了吗你在这铺”
易飒还在忙,包里翻了一阵之后,又出去了,没多久进来,甩了套衣服拖鞋过来:“洗澡去”
宗杭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抱起衣服,想谢谢她,抬头看到她后脑勺,话又咽回去了。
他洗得也飞快,因为电压不稳,水又时大时小,给人一种分秒就要罢工的紧迫感。
洗完了展开衣服看。
应该是朝店主要来的干净衣服,棕色带花的老头衫,宗必胜穿了都嫌老气,还有带条纹的肥裤衩,地摊上十块钱一条的那种,太过追求凉快,对着太阳透光,一条裤管里头能插三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