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答得很顺溜:“十万。”
“那你能坐水几分钟裸潜到多少米”
裸潜指的是不靠任何潜水器材,连面镜和脚蹼都没有,自由下潜。
宗杭没概念:“十几分钟五十米吧。”
丁玉蝶大叫:“我靠,五十米哪怕是受过训练的人,裸潜也就二十米很好了啊,而且水压那么大,根本坚持不了几分钟”
宗杭赶紧做思考状:“五十还是十五来着我记不清了”
丁玉蝶帮他做决定:“十五,不可能五十,你知道水里的压力有多大吗一般游泳池才一两米深,你要能达到五十,都能做水鬼了。”
又做思索状:“十几分钟,十五米,还可以了,这价钱不亏。”
说完,仰面躺进艇里,把阳伞挪了下位置罩住上半身:“你慢慢看啊,尽情欣赏美景。”
这丁玉蝶,办事也有点偷工减料,宗杭嗯了一声,忽然冒出个念头。
他举起手,对着空荡荡的湖面,连做了三次“有种你就来”的水鬼招。
丁玉蝶眯缝着眼睛看:“你干嘛呢,跟鱼说话呢”
宗杭笑嘻嘻的:“我想看它们会不会自动往艇里跳呢。”
丁玉蝶鼻子里嗤了一声,觉得他傻里傻气的,过了会,直勾勾盯住伞面上的蝴蝶喃喃:“可惜啊,可惜。”
宗杭好奇:“可惜什么”
丁玉蝶有气无力:“这趟开不成金汤了。”
宗杭有点同情:“开不成,你们就白跑一趟,也没钱分了是吗”
丁玉蝶不屑:“做水鬼的,钱本来就花不完,谁还在乎多点少点,我就是可惜,这趟开金汤的地点在老爷庙一带,我多少年前就盼着走这一回了。”
宗杭莫名其妙:“老爷庙有什么特别吗”
丁玉蝶奇道:“你不知道哦,对,你是东南亚小哥哥,不知道也正常。”
又能摆忽了,丁玉蝶来了精神:“那你听说过日本神户丸号吗”
宗杭摇头。
丁玉蝶给他扫盲:“大概是这样的,1945年前后,日本人知道自己的侵华战争差不多走到头了,就开始疯狂敛财,把中国的那些金银珠宝字画古玩什么的,通过各种途径运回国内。”
“神户丸号就是这么一艘船,2000吨级,当时来讲挺大的了,装了满船的金贵东西,外带两百多官兵,计划走水路,从鄱阳湖进入长江,然后回日本。”
“谁知道就在老爷庙一带,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遭遇了狂风恶浪,船身被一团黑雾包裹,很快沉了,船上的人没一个回来的。而且,沉了之后,天马上就放晴了,风和日丽的听起来就跟炸了囦似的,是吧”
宗杭也不知道“炸囦”是什么,盲目附和了一声。
“你想想,这一船得值多少钱啊鬼子哪舍得,还不疯了啊驻守九江的日军马上派出一艘快艇,载了一支潜水队来打捞。”
宗杭听入了神。
“结果潜水队下了水,几乎全军覆没,只浮上来一个,还疯了。抗战胜利之后,国民政府也舍不得这一船宝贝,请了美国最好的潜水专家,叫什么波尔的,组建了个探险队来打捞,照旧一无所获,除了波尔,探险队其他人全失踪了。”
宗杭看周围茫茫水域,胳膊上有点发寒:“就是在这里”
“还没到呢,被姜骏的事给耽搁了,不然就该到地方了。”
丁玉蝶语气中居然有点心驰神往:“后来发现,那块地方很不简单,不止神户丸号栽了,近五六十年,沉了100多艘船,还不是那种小木船,几十吨上百吨位的都有。”
“光1985年8月3号这一天,就沉了13艘,以至于老爷庙一带被人称为东方百慕大。听说沉船的时候,从来都是天气很好,突然间就狂风恶浪,黑雾弥漫,几分钟内船就沉了,沉完之后,天气又变好了。”
“更诡异的是,那里水不算太深,三四十米,沉这么多艘船,搁在别处怕是都能填平了,但是”
他在“但是”上加了重音:“那片水底下,没有找到过船”
宗杭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条都没找到过残骸总该有吧”
“是啊,有人下去看过,水蚌鱼虾倒是有,就是没船,曾经专门有科考队来研究过,最后模棱两可地解释说可能是让淤泥给埋了,你信吗什么样的淤泥能埋100多条船而且不说别的,就说神户丸号吧,出事之后,鬼子可是马上就派人去捞了,一夜之间,就能被淤泥给埋了”
他阖着眼睛喃喃:“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开这趟的金汤了吧就是可惜啊,好事多磨,姜骏这一出事,这开金汤还不知道要延后到什么时候”
懂了,丁玉蝶是认为,老爷庙水底现在没金汤,也没沉船,万一真能找到金汤,说不定也能找到沉船,那可就是解了个惊世大谜团了
太阳晒得人有些头晕目眩,船身一摇一荡,像是给人催眠,宗杭趴到艇舷上,把受伤的手浸入湖水里。
总觉得这样,骨头会好得快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玉蝶忽然听到宗杭一声惊叫。
他从半睡半醒间蹭地坐起,一头顶起了阳伞:“怎么了怎么了”
掀开阳伞,看到宗杭还那么趴着,脸色苍白,结结巴巴:“我刚差点睡着,腿忽然一抖,还以为船翻了,我就”
这也值得叫,丁玉蝶没好气:“这叫生理性肌抽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给宗杭点评:“三个原因,压力过大,睡姿不正确,你看你趴得跟蛤蟆似的还缺钙。”
宗杭尴尬地笑:“哦我知道了。”
过了会,他从水里把手悄悄缩回来。
刚刚,水下有人握住他的手腕,往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塞了什么东西。
现在看清楚了,那是张折起的、用小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字条。gd1806102:
===第48章 17===
宗杭他们一走, 易飒就过来找丁碛。
她只对水鬼的房间记得牢, 丁碛他们具体住哪间, 只知道大概位置一路过来, 拐了个弯,忽然看到姜孝广。
他看起来很紧张, 攥着手机,一脸的犹疑不定, 在一扇门前徘徊良久, 伸手欲敲,又缩回来, 转身想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总之是拿不定主意,进退两难。
易飒觉得奇怪,正想招呼他,他却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拳头在身侧虚攥了一下, 走了。
这是在搞哪样屋里又住了谁
易飒可没那么多顾忌, 走到门口,抬手就敲。
开门的是丁长盛。
两老头子, 玩什么欲言又止,易飒满脸堆笑:“丁叔啊。”
丁长盛有点意外:“易飒, 你有事吗”
易飒说:“你知道丁碛去哪了吗, 我想找他聊点事。”
丁长盛指了指斜对面的那间:“还能去哪, 丢了那么大人,出去晃荡不是现眼吗屋里待着呢你找他什么事啊”
易飒笑笑:“我跟他聊了之后,你不就知道了吗你们父子俩之间又没秘密我现在跟你讲一遍,待会又跟他讲一遍,我多累啊。”
丁长盛苦笑:“你也真是,歪理一道道的。”
他关上门,那笑瞬间就没了。
丁碛门开得很小心,那种只拉一条缝的架势,和她屋里藏着宗杭时,如出一辙。
“有事”
他居然把头发都剃了,头皮泛着青,不过长相占了优势,不难看。
易飒往门框上一倚:“没事我也不会来找你啊,怎么,不请我进去还是说”
她目光往里飘:“不方便”
她这么一说,丁碛反不好遮掩了:“也没什么。”
他开门放她进来。
里头确实有人。
床上坐了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双手绞在一起,脸色有点不安。
易飒心里一动,她怀疑这是井袖。
她瞥了眼丁碛:“女伴地秧子”
丁碛含糊嗯了一声:“要么我让她回避。”
“不用,我不说三姓的事。”
这井袖跟丁碛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把秘密透露给丁碛,透露了多少,都是她想知道的虽然不能开口问,但把人留在这,能察言观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