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快进正题,早完事早好,她指了指洗手间:“我能进去准备一下吗”
那女人点了点头。
井袖拿着按摩工服进了洗手间,揿亮厕灯之后,想锁个门,鼓捣了两下,发现门簧坏了,只得放弃:反正内外都是女人,不怕偷窥。
她手脚麻利地换上衣服,又开了水龙头,打香皂洗手手洗得干净点,待会抹按摩油也会顺畅。
洗着洗着,忽然皱起眉头,盯着镜子里的场景看。
怎么说呢,这洗手间不大,属于最标准的形制:人站在门口的话,正对着的是坐式马桶,右边是对着大墙镜的洗手台,左边是落地浴缸。
洗手的时候,面对镜子,可以把整个洗手间尽收眼底。
但怪就怪在,浴缸上的浴帘,是全部拉合的。
水声哗哗中,井袖搓着手,后背渐渐发毛。
这浴帘要真是敞开的,一览无余,她也不至于想东想西:偏偏拉这么紧,让人满心不自在,总觉得里头藏了东西。
井袖忍不住回头看,心里头像有猫爪子在挠。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浴缸那儿潮气很重,也不建议这么“闷”着,不方便散味儿。
她瞥了眼洗手间的门,伸手把水龙头拧到最大。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一眼,图个心安。
井袖放慢脚步过去,食指微勾,轻轻把浴帘贴墙的那一边掀了条缝。
触目及处,脑子里突然就爆了。
那是一满缸的水,呈薄透的锈红色,浴缸底下躺了一个人,小腿蜷着,可能是因为个子高,浴缸装不下。
井袖像被火灼了一般猛然撤手,险些尖叫出声,好在反应及时,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浴帘还在轻微地晃动,她原地站着,一双小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死变态、杀人犯、也许是连环杀人魔,阿帕说得没错,酒店也不是什么清静的地方。
井袖周身发冷,她慢慢地、步子极轻地往后挪。
要镇定,要装着没事人一样,出去给那个女人做按摩,然后瞅个空子,夺门就跑,出去了就尖叫,会有人听见的,这里是二楼,即便从楼梯上狂奔下去,也要不了几秒
井袖忽然不动了。
她的后背,碰到了一个人。
井袖再也受不了了,她能比一般女人镇定,但也就是镇定那么“一点”而已。
她心脏狂跳,急需发泄,于是尖叫出声。
但这声音很快被掐断,那人扼住了她颌骨,这一扼,扼得她脸肉扭曲变形,扼断了她的声音,扼得她即便嘴巴大张,喉头里发出的,也只是咝咝的气。
借着眼角余光,她看得明白,掐她的就是那个女人这女人力气奇大,衣袖从上抬的胳膊上滑落,露出的那一截皮肤如同乱刀斩过,全是疤痕。
井袖拼命挣扎,指甲抓在那女人胳膊上,抓破皮肉,却没见丝毫出血,那女人像是完全不在意,抬手哗啦一声拽掉浴帘,一脚踹在井袖腿弯,踹得她跪下之后,将她的头狠狠摁向水面。
井袖差点崩溃了,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她来杀我了她要来杀我了
她两只手死死扒住浴缸两侧,两眼紧闭,甚至提前闭住了呼吸:细瘦的胳膊硬撑起上身,只求不被摁进水里去。
再然后,那股向下的力道忽然止住了。
井袖能察觉到,自己的脸跟水面只一线之隔,缸水的凉意就漾在她的鼻端、眼睫之下。
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说:“睁开眼睛看看,认识他吗”gd1806102:
===第30章 29===
什么意思
井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杀人狂的随机劫杀,自己被叫到这儿来,是有原因的。
她咬着牙,战战兢兢睁开眼睛。
水面之下,正对着她的脸的,那是宗杭
那女人松手了。
井袖腿上一软,瘫坐到浴缸边,实在站不起来,拿手撑着身体往角落里挪,颤抖着问她:“你你想怎么样”
水龙头还没关,水声哗哗的,她觉得水道像是都激在自己头上脸上,浇得她骨头一寸寸凉。
那女人没看她,目光飘进水里,话也说得奇怪,居然带几分赞赏:“是不是很完美”
井袖一阵反胃,她想吐。
不就是像福尔马林泡尸体防腐一样吗这变态女人把宗杭做成了水里的标本,还问她完不完美。
但跟变态讲话,不能歇斯底里,要冷静、温和,不然下一个被泡进去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又瑟缩着问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那女人这才垂下眼皮看她:“也不想怎么样,就是请你照顾他。”
恶心再次上涌,这一趟,井袖没忍住,捂着嘴巴冲到马桶边,吐了出来。
她实在受不了了:还要让她照顾尸体,像养鱼那样换水抑或是修剪头发、指甲
她的心没那么大,活着去承受这些事情,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女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没看明白,琢磨清楚了,再出来跟我说话。”
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井袖吐完了,拿手抹抹嘴,听到水声哗哗,机械地过去洗手、漱口,然后拧上。
水声一停,四周的静浸过来,她不觉就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粒粒簇起。
浴帘被拽掉了,镜子里,那口浴缸就横在她身后,像口去了盖的棺材。
那女人的话,是有所指的。
你没看明白。
是要让她再看,再琢磨。
出来跟我说话。
那就表示,这女人还有话跟她说,不会马上就把她弄死。
但一个死人,还能看得怎么明白
井袖拿手抚住胸口,迟疑地再次往浴缸边走,走一步退半步,目光刚触到水面,又赶紧别过头去。
死人,又泡在水里,这种场面,想想都觉得可怕,但不能再捱时间了,她怕那女人没耐心井袖屏住呼吸,横下一条心,再次向着浴缸探下身子
是宗杭没错,只穿了条内裤,面容倒还安详,井袖鼻子里酸涩上涌:还好,看来死的时候,没太受罪
这酸涩气涌到一半,突然轰一声消散,井袖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涌进脑子里,胸口处寒热交替,一时结成冰,一时又熬成沸汤。
她没什么专业知识,不知道怎么看尸体,但常识她是懂的:水里泡久了的死人,应该发白发胀吧,再怎么样,脸色该是惨白的,嘴唇该是没血色的
宗杭都不符合。
而且
她揉了下眼睛:没看错,他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井袖跌跌撞撞从洗手间冲出来。
那女人坐在茶几后的沙发里,面前摊了纸笔。
井袖喉头发干,说话时舌头都快打结了:“宗杭是怎么回事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为什么在水里他还是人吗”
那女人把纸笔推向她:“把你的年收入写一下。”
这话题好像太跳跃了,井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那女人没再重复,木着一张脸,等她落笔。
井袖反应过来:形势还是人家的,自己是死是活都未卜,没资格发问,只能照做。
她半蹲到茶几边,犹豫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
20,000。
后头加了个“”。
两万美刀,折合人民币十二万多,摊算下来月薪一万,在国内可能不值当什么,也就是个普通白领的月薪,但以她的学历、行当,又是在柬埔寨,算不错了。
那女人嗯了一声,把那张纸挪到自己这边,看了会之后,提笔在数字的最后又加了个“0”字。
“我给你这个数。”
操这他妈到底是要玩什么
井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看那女人,又看这串数字。
那女人搁了笔,重又倚回沙发,脸上还是没表情,像是特意留时间给她琢磨。
渐渐的,井袖的脑子就被这二十万美刀给盘踞了。
她从国内跑到东南亚,日出日落,东奔西走,为的什么为一张嘴,为肚皮,为米粮,不止是她,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一样。
有这二十万,她可以回国,可以开一家正规的按摩店,所以这不止是钱,这是保障,是未来安定的生活,是希望。
井袖怀疑自己是在梦里:见到的,听到的,一幕一幕,诡谲离奇,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