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道不祥的力量没有形状,也没人真的看到过,只不过老子当初引于木简,所以后人把它称为凶简。我猜测,它被困于木简的时间太长,所以即便走脱,也习惯性的仍然有木简的形态。附身显形的时候,自然而然从皮肤下,凸起成木简的形状。当它急于离开人体时,走的方式比较……粗暴。”
木代接下去:“所以那些人背上,会有伤口?”
“是啊,掀走一块皮嘛。”
曹严华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为什么在背上,不在脸上,胳膊上?”
神棍不耐烦:“,也不算小了,它需要比较平展的展示空间呗。”
“那,腿上也行啊……”
曹严华伸出自己肥嘟嘟的腿左右打量,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空间够大,上两根凶简都没问题。
罗韧示意他别再刨根究底了:“你如果把凶简当成一个人,它大概是有自己的喜好,就好像连环杀手,总有特征性的行为。”
神棍哈哈大笑:“小萝卜,你真是深得我心。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了!记不记得我说过,凶简是活的?”
木代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可怕之处”要用这样哈哈大笑的语气来说呢,这个神棍,真是……
“没人知道它的样子,那只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也可能只是一股气。南宋的时候文天祥写过一首《正气歌》,开篇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意思就是正气无所不在,充塞天地之中,各种形式。”
罗韧的脸色忽然变了,木代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罗韧笑笑,示意她继续听。
“由此推测,凶简也可能是这样,是活的。不一定附身,也不一定就是木简的形状。你不知道它是不是有思维能力,也不知道彼此之间是否互通有无。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另外几根跟这一根不一样,甚至可能因为这一根的受困而变的更聪明。继续附在人身上?背部少了一块皮?不不不,它们会更善于隐藏。”
曹严华忽然打了个寒噤:“活,活的?”
活的,彼此之间还互通有无,那它记仇吗?
曹严华看一万三:“三三兄,你……你拿火烧过它!”
一万三心里早就忐忑着了,听曹严华这么一说,登时就如同被踩了脚,连“三三兄”这样的称呼都顾不得了:“我烧过它,那你呢,你没拿杯子砸它?”
木代给自己顺气,默念:“我没事,我没做什么……”
罗韧柔声提醒她:“木代,你拿水盆兜的它。”
木代反应比一万三还激烈:“那你呢,你用刀子捅了它。”
罗韧存心气她:“木代,那不叫捅,那叫扎。”
……
神棍在那头听的心花怒放的,乐得看热闹不买票,那一头是个什么场景呢?曹胖胖一定已经和小三三厮打在了一起,至于小口袋,肯定扯住了小萝卜的头发……
看看,刚有了点危险就急着互相推脱,这几个人还不熟吧,过命的交情可不是这样的,过命的交情是那种,即便嘴上把你骂的孙子一样,当你有了危险,还是第一时间赶来帮助。
神棍忽然想念自己的朋友们了。
他听到罗韧说了句:“行了,都已经发生了,事情是因为我,我要是能替你们挡,我一力承担,就是不知道它答不答应。”
它?它是哪个?
罗韧指着的,是那盆水,还有沉在水里的那块……凶简。
一万三垂头丧气:“算了,跑不了了,一个也不能少。”
觑着左右没注意,他忽然凑近那盆水,咬牙切齿:“还有电话那头那个,叫神棍,别漏了他。”
抬头时,看到木代鄙视的眼神。
一万三无所谓的耸耸肩,怎么着,闻香下马摸黑上床,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子就是这德性。
神棍说:“你们也不用太紧张了,有东西能制衡七根凶简的。”
罗韧想了一下:“凤凰鸾扣?”
即便知道罗韧他们看不见,神棍还是点了点头:“凤凰鸾扣除了兼具金火之力,它们还是当时的吉祥天鸟,其实是代表了和邪气相抗的力量,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我们之前说的,惩罚凶犯的来自另一股力量,可能就是凤凰鸾扣代表的五行,凤凰鸾扣扣住凶简长达千年之久,这股力量的余力一定都还在,不可能完全消除。”
“刘树海和罗文淼都被砍掉了左脚,而刖足是上古的刑罚,请注意,上古时候,工具比较简陋,比如石刀、石斧,不可能像现代工艺那么切割锋利,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砍掉的伤口血肉模糊很不平整。”
所以,是凤凰鸾扣的那股力量在做牵制吗?
罗韧笑着看木代:“你看,也没那么可怕,万物互相制衡,有黑有白,有阴有阳。”
曹严华接下去:“嗯,有七根凶简就有凤凰鸾扣。”
一万三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画的那幅水影……”
神棍再次点头:“那副水影应该来自凤凰鸾扣的力量,凶简只会百般隐匿,而不可能提示你们它们是什么。我觉得,是凤凰鸾扣想重新封印七根凶简。”
木代忍不住:“那凤凰鸾扣现在在哪呢?”
神棍哈哈一笑:“谁知道啊,和其它六根凶简一样,就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待着呗。”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说不定,跟七根凶简一样,也盯上你们了呢,相逢即是有缘,水面的水影那么隐秘,还不是让你们发现了,还画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噌的一下,都落到了一万三身上。
一万三嘿嘿干笑了两声,又干笑了两声,笑的真是比哭还难看。
电话挂掉之后,木代才发觉时间过的这么快,原先打在墙上的夕阳光影,居然只剩下细细的一道线了。
她转头看罗韧,罗韧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一笑。
“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一桩凶案到底是什么。”
曹严华嘀咕:“不管是什么,我觉得绝对不可能是拿线把人穿成木偶一样,古代人朴实……”
感应到大家的鄙弃目光之后,他又换了个说法:“原始人嘛,表达感情都比较直白,想杀你搬块石头就往你脑袋上砸,哪有那个功夫穿针引线去搞行为艺术啊,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打头野猪烤来吃。”
打头野猪?打猎?
罗韧心中一动:“木代,聘婷唱的那首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那是一首猎歌。
会不会是,描述事情将要发生,或者发生之前的场景?
去砍伐野竹,连接起来制成弓,打出泥弹啊,大家一起追捕食物。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争抢吗?那个资源匮乏的时代,食物比一切都金贵,或许有些人不再满足于与氏族部落的人共同分享一切,在猎物的分配上产生了争执,又或许是两个人共同射中了同一只野兽,一语不合,举刀相向。
渔线人偶的凶案现场,举刀、躲闪、另外有人两手外分着劝阻,多么像当时发生的场景。
始终有一个人狰狞地举刀,而那块被发现的凶简之上,也曾经现出甲骨文的“刀”字。
不管这则凶案是源于愤怒、贪婪或者占有,结果只有一个:那最初被制造,用来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开拓空间、获取食物并保护自己的工具,砍向了同类。
而很久很久以后,过了几百几千年,当人类社会逐步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再不用茹毛饮血构巢为居的时候……
静谧的午后或者无人的夜里,密密簇簇的渔线,一条一条,一根一根,拉构出了曾经的场景。
过去的永远不死,它甚至还没有过去。
一盆水困得住凶简吗?暂时吧,它总有办法出来的,就好像当时点着的火,火烧之时,凶简平展着不动,但火一熄灭,它即刻复生。
它曾在大同郊外的河底一蛰伏就是十五年,但那是山岳大河,不知道河底是不是另有玄虚,牵制的力量可不是眼前这一小盆水可以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