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话我当然不敢讲,但意亭这次肯定是要回来成亲的。”威远侯披衣下床,在床前来回踱步,片刻后又道:“其实,听王妃的语气,她倒真不在意我将她的话转告给陛下。”
“啊?”顾氏也披衣下床,“这话……这话要是真到了陛下面前,她难道不怕陛下降罪?”
威远侯摇头,踱了一圈,又在床沿坐下,“现在想来,她许真是要借我之口把那话送到陛下面前,她是真的存了心要解除婚约。她并不怕陛下降罪,或者说,陛下决不会降罪予她。”
“这如何说?”顾氏又是一惊。
威远侯面色疑重,沉吟了片刻才压低了嗓子道:“在所有皇家郡主中,陛下对宸华郡主格外恩宠朝中是有目共睹的,究其原由,该是因为这位安豫王妃。”
“你是说……”顾氏一脸惊疑。
威远侯点头,又开始扯着下巴上的胡子,“当年的事你我虽不曾亲眼目睹,但也是耳熟能详了。”略一顿,再道:“今日这话我若真送到陛下面前,陛下不但不会治王妃的罪,反而真的有可能将这门婚事取消。”
“这……王妃的话就这么……陛下能听王妃的?”顾氏有些不敢相信。
威远侯却是毫不置疑,“王妃敢这么说,便是有这份把握。”
“那……王妃为何要解婚?她难道是不喜这门婚事?还是说对我们亭儿不满意?”顾氏一听王妃的话这么管用不由得有些忧心了。
威远侯闻言却是眼睛一瞪,吹着胡子道:“谁家女儿被这般延婚数次,便是泥人也该有土性,更何况是堂堂皇家郡主!她能忍到今日,那是人家大度!”
“这……这也不能怪亭儿呀,他可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才担搁的!”顾氏闻言立时站在了母亲的立场上,“要知道那可是打仗,白刀红血的,我每每想起都担惊受怕的,她们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去!你妇道人有懂个什么!”威远侯却叱道。
顾氏闻言眼一横,伸手揪了丈夫一把,“我不懂?儿子可是我生的我养的!”
“哎,放手,放手。”威远侯忙求饶,“其实王妃想解婚我想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顾氏停下手。
威远侯瞅一眼夫人,道:“那些谣言想来你也有听到些。”
“你是说关于王妃与王爷……还有郡主……”顾氏犹疑着要不要说出。
威远侯一摆手,“那些话不必说出来,你听过也就算了,但决不能放心上,记住了。”
“嗯。”顾氏答应,又问道,“这与王妃解婚有何关系,难道是真……”
“刚才不是嘱咐你不要记心上。”威远侯面容一整,顿了片刻才道,“王妃可能是想试探,若侯府是因此而延婚,或者侯府敢因此而有丝毫犹疑怠慢,那么她是绝不会把郡主嫁到我们家的。”
“原来如此。”顾氏微叹,“王妃这是多虑了,就冲着郡主这身份,就冲着陛下对郡主的宠爱,我们家还不把她当菩萨供着,岂敢怠慢。”
“两次延婚已是怠慢。”威远侯却是抚着胡子叹气,“亭儿啊,是把这‘成家立业’给倒过来了,他是一心先立业再成家,只不过……”
“不过什么?”顾氏揪在丈夫胳膊上的手改为推揉。
“不能与安豫王府解除婚约,无论是为秋家也好还是为亭儿自己也好,这门婚事是绝不能失去的。”威远侯浓眉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那是要把亭儿叫回来了?亭儿那性子,你叫他会回来吗?”顾氏又开始忧心儿子了。
“那小子,哼!”威远侯微有些薄怒,但那声音里却是隐含着一丝骄傲,“不听老子的话,但陛下的旨意无人能违!”
“你是打算明日上朝时请旨?”顾氏这刻也明白了。
“嗯。”威远侯点点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忽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多想,还是早些睡吧,不是明日要上朝么。”
“嗯。”
两人重新上床,躺下半晌后,威远侯忽然出声,“当年三位皇子争美的韵事你我不曾得见,可今日见着了真人才知不虚。”
“哦?”顾氏闻之不由有些好奇,“王妃真的那般美?长什么样?”
“没法说。”威远侯叹息道,“看了一眼后不敢再看第二眼。”
“呵……”顾氏伸手轻轻环住丈夫,“是不是……”
威远侯抬手握住夫人的手,于是顾氏没有再说,黑暗中只是心满意足的一笑。
“宸华郡主是王妃所生,定不会差到哪里。亭儿得妻若此,想来也是福气。”
威远侯最后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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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繁华锦绣庆盛典(上)
第二日圣旨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靖晏将军与宸华郡主的婚礼如期举行,靖晏将军因边疆战事暂不能还家,旨其弟秋意遥代兄迎娶。另进封宸华郡主为“宸华公主”,以公主之仪出降。
接到旨意那刻,各人表情各异。
皇家女儿出嫁代迎一事是前所未有的事,但王爷的女儿封公主又足见圣眷之隆。于是相干的不相干的人,各自心情都有些复杂。只是无论各人心里想着什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场婚礼再无变更。
威远侯府里,威远侯把连夜写好的催促儿子回家成亲的信烧了,另写一封。写完了后便开始叹气。顾氏见之不解,道这代迎的婚事虽是没有过,但郡主加封公主,足见陛下的恩宠,这予侯府予儿子更是喜上加喜。
威远侯却道:“公主固然比郡主更尊贵,可是郡主是娶,而公主却是降。等公主入府了,全家人都得矮一辈。那时……哪是娶媳妇做公婆,而是给公主做哥做嫂做子侄!这你难道也很高兴不成?”
顾氏这么一听,想着日后见着儿媳还得时时行礼,于是也“难”高兴了。
倒是一旁秋意遥劝了一句,说“公主应不是那种死守礼制而不通人情之人。公主入府后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自是相亲和睦,又怎会‘以势相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