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之下,风辰雪漠然而立,一卷在握,但目光却落在对面纱窗上。
屋内一片沉凝。
良久,风辰雪移眸,目光看向呆立屋中的尤翼宣,眉峰一敛,顿现烦厌,冷然开口:“既无贼人,便请离去。”
那清冷如冰的声音入耳,尤翼宣顿然醒神。“我……”他一贯精明强干深得父王宠信,他一向从容潇洒深受百官尊敬,可此刻,在那双明眸之下,他卑微而惶恐,他手足无措,欲语却已忘言。
“深意,送客。”风辰雪推书而起,背身而立。
淳于深意得令顿时叱道:“听到没,你们没搜到贼人就快滚,别扰了我们家小姐的清净!”
尤翼宣开口想说什么,但终只是闭口,然后向着背身的风辰雪微微躬身一礼,“打扰小姐了。”言罢转身出屋,“走。”一声吩咐,虽则众人依旧疑惑,但皆从命离去。
尤翼宣走到园门前,又回首看一眼,却房门已闭。一门之隔,她就在那里,却好似天上那轮明月更为遥远,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吩咐掌柜的,“好好侍候。”
“是。”那掌柜的听得虽然奇怪,但赶忙应下。送走了尤翼宣一行,他回到园前想再向客人赔礼道歉,却见园门也闭了,只好隔着门道:“今夜扰了几位姑娘了,小人赔罪,请姑娘们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回到楼里,吩咐伙计们要将此园的客人侍候周到,但无事不得烦扰。
一切重归安静后,淳于深意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臂道:“真是莫名奇妙的一场闹剧。”
风辰雪却移步启门而出,走到了墙边的蔷薇架前,伸手撩开密秘的花枝,身后淳于深意与孔昭顿然一声惊呼,有赶忙捂嘴收声。
原来花架下藏着一名黑衣男子,伏地而卧,背上插着一支长箭。
“原来贼人真的藏在我们园里。”淳于深意道。刚才那些官兵们竟然没有搜查此处,真是大幸,否则必是要背上一个“贼党”之名了。幸好那些人并未想到此处,转而又想,辰雪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里藏这人,是以她才肯让那些人搜查屋子予以引开注意?
“怎么办?”孔昭看着风辰雪,“姐姐,我们要报官吗?”
风辰雪看了片刻,便放下了花枝,漠然回走。
“咦?不理吗?”淳于深意追问一句。
“放着倒也是麻烦。”风辰雪回首看一眼花架,“你提了这人扔出墙去。”
“啊?”淳于深意惊愕,回头看着画家下的人,也不知是好是歹,可也是人命一条,就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点?
好在风辰雪进屋前还是抛下一句“把那人提了放你秋大哥房里。”
“哦。”淳于深意愣了一下,然后照做了,将人提出护驾,这才闻到了血腥味,见那人昏迷着,于是小心翼翼的搬到秋意亭房中,再查看一下,发现地上并没滴下血,这才放心了,回到风辰雪房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问,“你怎么知道花架下有人?你让我放到秋大哥房中,难道与秋大哥有关?”
“那人是有人放在了花架下,虽不知何人,但我猜是秋意亭。”风辰雪在桌前坐下,“那人中了箭流了血,把他藏在蔷薇架下让花香掩了血腥味,而地上有没有发现有血迹,显然是有人点穴为他止血了。”一边答话一边翻开书,“知道这里有蔷薇花的又做得那么仔细的必是秋意亭,至于他与那人有何关系,等他回来了你问他便知。”
淳于深意点点头,“幸好先前我不知花架下有人,否则还不露出马脚。”
那边,孔昭自床底下将水盆端出,泡在药水里的面具已变纤薄光润,取了出来,又以清水洗净了,拭干了递给风辰雪。
风辰雪接过转过屏风,背身在铜镜前坐下。淳于深意心念一动,想去看看她如何戴上,转而一想又作罢了。
七、蔷薇余香掩暗迹(下)
半个时辰后,秋意亭与淳于深秀才回到了客栈,带回了一只烤鹅与一包酱牛肉,然后淳于深秀又自掌柜那里要了一坛好酒,两人才回到园里。
一进园,秋意亭先去查看蔷薇花架,忽然身后房门打开,淳于深意与孔昭立在门前看着他。
“在你房中。”淳于深意指指最右边的厢房。
秋意亭微一颔首,然后便去了自己房中,淳于深秀把酒及菜抛到妹妹手中,也过去帮忙。
房里两人为男子拔下了背上的箭,又用干净的布擦净伤口,敷上金创药,一切弄妥了后秋意亭才解开了男子的穴道。
男子醒来,一件秋意亭,顿面露喜色,挣扎着要起身,“将军!”
“肖畏你别动,就趴着。”秋意亭将男人扶回床上。
“属下无能,竟这般模样见到将军。”肖畏道。
秋意亭摇摇头,“你无需自责,我知你已尽力而为。”
“将军,这个……属下探得的所有都在此。”肖畏以臂撑起身子,自怀中掏出叠得厚厚的一团绢帛,一角已浸上了血迹。
秋意亭接过,并不急着看,而是塞进怀中,伸手扶着肖畏重新趴好,“你背上的伤已上好了药,你别乱动又裂开了。好在这箭伤没伤在要命,我给你上了陛下赐的‘紫府散’,过个两日你的伤口便可愈合。”
“多谢将军。”肖畏抬头,“将军,你附耳过来。”
一直静默一旁的淳于深秀见此忙退出房间。
秋意亭低身附耳过去。
肖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秋意亭起身,脸上神情似惊讶又似了然,眼中射出冷冷的锐芒,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切我自有分寸。”
“是。”肖畏受伤过重又劳累一夜已经十分疲倦,此刻见到秋意亭一切放下心来,闭上眼,很快便睡过去了。
秋意亭掏出怀中的绢帛,展开,大略的看了一下,微微颔首,重新收入怀中,然后吹熄了烛火,到风辰雪房中,四人围桌而坐,桌上五杯茶,显然是在等他。
秋意亭坐过去,先喝完一杯茶,才静静开口,却是一语惊座。“山尤与采蜚已约定好于五月中旬合攻我朝。”
“啊?!”除风辰雪外几人皆是惊呼出声。
“你怎么知道?消息可靠?”淳于深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