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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寻千山(134)

作者:墨书白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浮塔上,渡劫期法光猛地轰了出来!

那道法光带着威压,一瞬之间横扫兽群,一只只魔兽在法光中灰飞烟灭,有人激动出声:“是宫主!”

说着,所有人回头看向云浮塔,就看见塔顶天雷渐消。

高处萧闻风脸上也带了一份喜色,所有弟子都欢喜起来:“宫主!宫主渡劫成功出关了!”

花向晚遥遥看着远处,她有些恍惚。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退缩着的人群,清楚知道,不是,不是渡劫成功。

这才是开始。

她微微闭眼。

“花向晚。”

云浮塔上,她母亲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过来。”

“少主,”灵北站在她旁边,喘息着回头,“宫主让你过去。”

花向晚点点头,她看着所有人满脸喜色,提着剑转身。

等路过赶上城楼的琴吟雨时,看着对方满脸欣喜之色,她步子微顿。

她迟疑片刻,终于道:“师姐。”

琴吟雨回头,花向晚带了几分不忍:“你休息吧,别上城楼了。”

“不碍事,”琴吟雨摆手,“我虽然是医修,也没这么脆弱。”

说着,琴吟雨转身急切往城楼赶去。

花向晚捏着拳,她深吸了一口气,像当年一样走向云浮塔。

那时候她很急切,她御剑过去,奔跑着上了塔顶。

可这一次,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她像是走在刀刃上,每一道台阶,每一次抬头,都有痛楚剧烈传来。

等她走到云浮塔时,她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推开塔门,就看花染颜坐在法阵中间。

她满头白发,神色平静,白竹悦跪爬在地上,低低喘息,明显是受了很重的伤。

花向晚和花染颜平静对视,过了片刻,花向晚沙哑出声:“母亲。”

“回来了。”

花染颜笑起来,花向晚眼中盈起眼泪,又叫了一声:“母亲。”

说着,她走上前,来到花染颜面前,半蹲下身,遥望着这个两百年前的人。

花染颜笑了笑,温和道:“如你所见,我渡劫不成,无法飞升了。”

“没事。”花向晚安慰着面前人,“我给您找灵丹妙药续命,我们还有时间,再来一次。”

“没有时间了。”花染颜摇头,“我已在天雷中看见未来。”

花向晚动作一顿,花染颜平静开口:“这是天道给我的一线生机,合欢宫注定要覆灭,成他人鱼肉,我的修为也会被一个人吸食,而那个人对你有所图,他不会杀你,未来修真界生灵涂炭,合欢宫,万劫不复。而你——”

花染颜抬头,看着她,微微皱眉:“阿晚,我看不见你。”

她看到了整个合欢宫,独独看不见花向晚。

要么花向晚已死,要么……花向晚脱离天道。

花向晚听着花染颜的话,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所以,母亲打算做什么?”

“方才我已经在所有内门弟子魂魄上打上魂印,若日后他们身死,你还可以寻着魂印,将他们魂魄找回来。”

说着,花向晚神色中带了几分怜悯:“而我的修为不能给那个人,所以,”花染颜抬眼,将花向晚的手拉到自己腹间,“我的修为,你取走吧。”

一个修士大多有百年千年寿命,这样漫长寿命的维系,基本靠灵力修为。一旦修为尽散,便是寿命尽时。

花向晚看着面前人,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

明明已经在当年跪地乞求,嚎啕大哭过一次。

明明已经质问过一次,有没有其他办法,她不想,她不要。

她可以和合欢宫一起埋在土里,可她不想亲手杀了最重要的人。

“你让我杀了你。”

花向晚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花染颜不说话,她只是看着她。

“你是合欢宫的少宫主。”

她提醒她,一字一句:“你负担着整个合欢宫的兴盛荣辱,杀了我,又如何?”

花向晚不动,她的手微微打颤,面前人看着她:“修道之路本就有舍有得,修士千万年寿命,得道飞升,若非异于常人之坚定,上天又为何要予你天厚不同?动手。”

花向晚说不出话,她眼泪扑簌,低哑出声:“娘……”

听到这个称呼,花染颜眼眶微红,她眼前好像是花向晚小时候的模样。

她牵着自己的手,软软糯糯喊“娘”。

这是凡间的称呼,她是少宫主,不该这么叫她,她不知道花向晚是哪里学的,便冷眼纠正:“叫母亲。”

可小孩子还是固执,继续叫:“娘。”

从小到大,她每次求她做什么,就叫她“娘”。

她总心软,可这一次,她还是坚持:“动手啊!”

花向晚呼吸急促起来,她知道这是幻影,知道这是过去。

她已经动过一次手了,那时候她哭着将手插入对方腹间,握住那颗金丹。

她一辈子记得那种触感,也记得当时的痛苦与恶心。

她太清楚了,以至于此刻她根本不敢将指尖往前一点点。

然而花染颜死死抓着她,犹如这一场命运死死抓着她。

她的手拼命颤抖,眼泪模糊了眼前。

旁边白竹悦也开口出声,声音有些急切:“阿晚,别耽搁了,快些动手吧!”

她与花染颜僵持不下时,谢长寂终于赶到合欢宫。

他御剑到高处,便看见魔兽浪潮一般涌向合欢宫,密密麻麻,犹如当年百宗共犯天剑宗的时刻。

他一眼就看出此处不对,隐约有诡异的灵力流转,似乎在操控这些魔兽,便清楚周边一定是有其他修士在布阵帮助这些魔兽。

可他来不及管其他许多,急急俯冲下去,落到合欢宫前,狐眠正大声询问着程望秀:“这些东西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他们不要命了吗?!”

“晚晚呢?”

谢长寂踉跄着冲进人群,一把抓住狐眠。

狐眠看见谢长寂就是一愣,谢长寂大喝出声:“花向晚呢?!”

“云浮塔,”狐眠反应过来,抬手指了远处,“宫主叫她……”

话没说完,她就看这个青年御剑疾驰而去。

云浮塔有结界禁止御剑。

他只能从一楼一路往上攀爬,高塔台阶旋转而上,白光从上方漏下来,他身上带着伤,血一路沿着台阶而落,上方传来争吵声,他离花向晚越来越近。

“娘……”

“动手啊!”

“母亲……”

“阿晚,”白竹悦劝说着,“动手吧,你母亲修为给你比给其他人要好。”

“有什么舍不得?花向晚,动手……”

话没说完,门口“砰”的一声响,所有人一起回头,就看见光芒倾贯而入,一位青年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看向房中花向晚。

他发冠歪斜,身上带血,满脸风霜,一身狼狈兼尘,似是连夜赶来。

他剑早已砍出豁口,逆光站在门口,看着房间三个人。

花向晚脸上全是眼泪,她的手被花染颜抓着,愣愣看着站在门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