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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纨绔(320)

作者:墨书白

“劫掠东都,”柳玉茹艰涩开口,“是什么逼不得已的非常手段?”

“周大人身边那些将领之所以举事,是我们骗他们范玉要杀他们。等日后他们到东都发现真相,便可以自己是被骗之由洗清罪名,借此反叛,重立新帝。周大人若想安抚他们,只能受他们要挟,不断给予很多东西。”

叶世安分析着道:“陛下不愿意给自己的帝王路留下这么多祸根,因此他必须将这些将领一起拉下水,让他们没有回头路。劫掠了东都,哪怕日后他们借此要反,他们也是天下的罪人。”

柳玉茹不说话,她紧紧捏着扶

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用多说,她已经知道顾九思被关的原由,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九思不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叶世安平静道,“陛下已经做下决定,大哥将他关起来,是为他好。若他此刻去给陛下谏言,陛下为了立威,他必死无疑。”

柳玉茹没说话,她低着头,叶世安想了想,放缓了声音,继续道:“玉茹,我知道你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你去劝劝他。他不愿意,此事他可以不参与,他有从龙之功,日后有我和周大哥,他在朝堂之上依旧会平步青云。你去带他离东都远点,”叶世安犹豫了片刻,终于道,“让他别管东都了。”

柳玉茹沉默不言,她低着头的身躯微微颤动,叶世安看着她的模样,心知她应该是对他们失望极了。叶世安心里有那么几分喘不过气,他背过身躯,不敢看她,静静等候着她的答案。

许久后,柳玉茹终于不再颤抖了,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周大哥,叶大哥,”她低哑出声,“其实我从不怕洛子商,也不怕刘行知,更不怕范玉,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害怕,也从未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带着眼泪笑着道:“可如今,我却发现,我也是会害怕的。”

两个人都没说话,柳玉茹看着他们,站起身道:“我会去劝九思,你们放心。可是我得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都心中暗讽九思幼稚,都觉得他只是因为未曾经历过苦痛,所以不懂你们的抉择。可我告诉你们,哪怕是当年九思以为他家破人亡、在沧州被百姓围攻,在最黑暗最苦痛的时候,他都从未打破底线,为了自己的恨的权势,害过任何一个不该害的人。”

“你们有你们的立场,我明白,”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气,“我自认从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未给过自己期待,可你们呢?”

“当年江河和先帝想求一个清明盛世,他们用了一辈子。永州案,傅宝元和秦楠,也苦费了二十年。他们一代一代人,用尽一生时光,才创建了大夏。然后他们推着你们走到了高位,你们手握了权,拿到了兵,获得了钱,你们以为是为什么?”

“是因为如江河、如我这样不堪的人,都以为你们能守住自己那一份底线,那一份风骨,那一份良心!”

柳玉茹大喝出声,她看着周烨,怒道:“你以为婉之姐姐爱你什么?爱你爱她?爱你愿为她用千万百姓性命报仇?我告诉你,婉之姐姐爱的,是你周烨!是那个说要让所有人好好活,有尊严的活的周烨!”

“而你,叶世安,”柳玉茹指着叶世安,咬牙道:“你们叶家世代以君子闻名,你们叶家都以你为傲,你以为又是为什么?是骄傲你手段了得,还是骄傲于你能为叶家报仇?你今日就算为叶家报了仇,九泉之下,”柳玉茹盯着他,“你敢去见叶家列祖列宗吗?”

叶世安微微一颤,他抬眼看向柳玉茹,颤颤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声。

柳玉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境,随后慢慢冷静下来,慢慢:“我曾以为你们不同,可今日看来,你们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这天下给范玉、给刘行知、给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唯一庆幸,”柳玉茹慢慢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们,“这世上,还有顾九思。”

然而,也唯有顾九思。

走过了漫漫长路,这世上唯一不变,永如朝阳烈日的,竟也只剩下这么一个曾被人嘲笑的扬州纨绔。

柳玉茹躬身行礼,随后起身来,冷静道:“我去劝他,然后我会带他走,你们放心吧。”

说着,柳玉茹转过身去,她擦着

眼泪走出房门。

侍从将她带到关押顾九思的牢房,顾九思正靠在柱子上,认真思考着法子。

他要破局,就得解决周高朗的顾忌。可如何解决……

顾九思正思索着,就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开门。”

顾九思浑身一怔,他猛地回头,便看见房门慢慢打开。女子蓝衣玉簪,逆光立在门前。顾九思坐在地上,呆呆看着来人,柳玉茹看他呆滞的模样,破涕而笑,她缓步走到他身前,柔声道:“起来吧。”

她低哑朝他伸出手:“我来接你了,九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没校对,回头会校对。

下一章要等很晚了。我本来以为4万字结局绰绰有余,发现……

我还在很努力的挣扎。大家重新收藏

===169、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怎么来了?”

顾九思见柳玉茹出现, 慌忙站了起来。柳玉茹见他还被绳子绑着,赶忙蹲下身来, 替他松了手上的绳子, 低声解释道:“扬州那边我处理完了, 我担心里,便回来瞧瞧。”

“你不是当去黄河的吗?”顾九思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担忧,情绪复杂道,“你现下过来……”

“我安排了其他人先过去,如果洛子商对黄河动手脚, 极大可能是设置在满足两个条件的地方,第一是在守南关的上游,第二则是在你不在的时间里他监工的地方。”柳玉茹扶着顾九思起来,快速道,“我现下已经让人先去荥阳, 找到傅宝元, 同傅宝元确认在你不在的时候洛子商监工的位置,等确认过你安全后,我再过去,按着这两个条件逐一排查。”

说着,柳玉茹解开了绳子, 抬眼看着顾九思,顾九思静静注视了她片刻后,笑起来道:“哭过了。”

他抬手轻轻触碰在她脸上的泪痕上,有些苦涩道:“怎么又哭了?”

“方才去见了叶大人和殿下, ”柳玉茹换了称呼,抽了抽鼻子道,“同他们争执了一下。”

顾九思知道柳玉茹同他们争执什么,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低垂着头,好半天,终于道:“他们让你来找我?”

“嗯。”

柳玉茹点点头:“他们让我来劝你,让你别管这事儿了。”

顾九思低头不语,柳玉茹替他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转头吩咐了外面弄两碗面来,随后道:“其他不说,先吃点东西吧。”

顾九思应了一声,被柳玉茹拉着坐在桌边,柳玉茹握着他的手,静静端详着他,顾九思瘦了许多,看上去多了几分风霜,顾九思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看着她便笑了:“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好看了?”

听得这样的俏皮话,柳玉茹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扑到了顾九思的怀里,死死抱住了他。

其实她知道的。

知道此刻人有多难过,也知道这个人如今应当多茫然。他走在一条无人陪伴的道路上,每个人都告诉他,他是错的。

他天真,他幼稚,他不知世事。

他内心的道义被全然践踏,他的坚守一文不值。

相伴随行的人渐去渐远,只有他一个人还走在这条路上,坚持着所有人说无谓的坚持。

对于一个心怀信仰的人,最大的残忍,便是毁掉他的信仰。然而哪怕在此刻,他却也没同她说一句,他尚还要伪作往日那般,想要逗她多笑笑。

顾九思被这么一抱,便笑不出来了,他察觉怀中微微颤抖的姑娘,好半天,他垂下眼眸,将手无力搭在她的肩膀上。

“本不想让你担心的,”他喃喃出声,“可你这个样子,我也装不出高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