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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407)

作者:云住

祁禄听到了这话,却没有露面。他又到处找了一阵子,问过了酒店几个门童,祁禄知道汤贞一贯不希望有关他的事情闹大,但眼下除了联系郭小莉,报警,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梁丘云忽然打来电话。

“你在哪儿,祁禄,”梁丘云说,“报个地址,我去接你,跟我去找你家老师。”

祁禄盯着手机,懵了一样。

汤贞不住发抖,像一只被钉在标靶上的鸟,一直流血。

“那个在酒店要带走你的人是谁。”小周问他。

汤贞脸色惨白,眼神无法对焦。

“一个……朋友……”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汤贞嘴巴张了张。

“你说啊。”小周问。

“你不是说梁丘云从没来过这个家吗?”

小周看着他。

“他为什么这么晚来找你?”

“全是骗我的吗?”小周像是根本不能理解汤贞呆滞的反应,“你告诉我不是啊!”

如果汤贞能好好组织语言,也许他可以说一些像样的话,温柔的话,来安抚小周的不快。但他下意识做到的只有哭泣,他觉得头很痛,身体也痛,他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东西。小周崩溃似的问他,问的仍然是那些追问过无数次却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你打算干什么,一句话不说,你想像上次那样再一声不吭地甩了我?”

“汤贞,”小周看着他,一脸绝望的,“你喜欢过我吗?”

汤贞瘫在汗湿的床单上,发红的眼眶里有眼泪。他感觉他又说了些什么,像是太醉了的人的呓语,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小周,梁丘云随时可能会进来,就算走楼上的门也可能会被他撞到,你快走,你快走。

“汤贞,”小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汤贞痴痴傻傻的,没能看到小周离开时的背影。

汤贞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长头发遮挡下来。直到被梁丘云搂在腿上扇巴掌的时候,汤贞脑子里还隐隐约约有这句话。

汤贞能支撑起的天空就这么大,如今彻底塌陷了。祁禄就在门边地板上趴着,被梁丘云在肋骨肚子里踩了一脚,头也被揪住了头发敲在地板上,祁禄本应该是汤贞好好照顾的孩子,现在却为了保护汤贞被打成这样。汤贞想看看他,也看不清,猜不到不会说话的祁禄是什么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汤贞一直不吭声,噤若寒蝉,梁丘云摸着汤贞后脖子,掐了掐他的脸,接着又一巴掌,汤贞的脸被打得偏过来了,朝向了梁丘云。

梁丘云的手机响了,在一旁的沙发上震动。梁丘云看似亲昵地搂着汤贞,欣赏着汤贞的孱弱与恐惧。他用手指在汤贞脸颊上刮弄,像逗一只放养多年,又弄回身边的小动物。

梁丘云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小娴”两个字,垂下了眼睛。

他把手机反过来扣在沙发上。

汤贞嘴角有血,闭着眼睛,像随时还要再挨一巴掌了。

“你以后还想见方遒吗?”梁丘云看汤贞的脸。

汤贞没有讲话。

“没关系,以后想见也见不到了。”梁丘云格外平静,好像他的话里丝毫没有其他的深意。

汤贞抬起头,一动不动看他。

夜深了,周子轲开着车在城区里转,漫无目的。他想上高速公路,可护城河路段封锁了,很多警察在前面,后面又有跟上来的车,交通堵色。周子轲坐在驾驶座里等了几分钟,索性打开车门下了车。眼前就是护城河在月色下泛白的河面,周子轲坐在路灯底下低头抽他的闷烟。

周子轲不明白,他一个星期前还好好的日子,好好的生活,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怎么这个时候封路?”有司机在周子轲对面的马路牙子上问道。

“还不知道呢,都出人命了!有个司机连车带人被撞进河里了!现在车捞上来了,那司机的尸体没影了,捞不着了!”

周子轲低着头,紧咬着他嘴里的烟。事实上他不可能期望梁丘云一辈子都不回来,梁丘云总会回来的,只是周子轲不肯承认。

“小周,你快走,你从楼上走,不要让他看到你——”

现在回想起汤贞这句话,周子轲忽然明白了他其实一直是不能见人的那个,他是个外来的人。无论周子轲多么自以为被爱,被喜欢,每当真正需要选择的时候,他总是会被放弃。无论是汤贞,还是别的什么人,没有例外。

凌晨时分,周子轲低头把手里吸了一半的烟头丢进烟盒里,他把最后一支也抽完了。十一月底,马上就是冬天了。周子轲站起来,摸了车钥匙走回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去。慢慢往后倒车的时候,周子轲已经很冷静了,他应该回去看看汤贞。

这不是周子轲想要的结果。无论他多么不甘,不情愿,他也不希望和汤贞之间的结局是这样的。

汤贞的房门紧锁。周子轲站在门前,反复试自己的指纹。每次门锁发出“滴”的一声,又立刻锁死了。汤贞告诉过他,他是一级权限。周子轲抬起头,意识到是汤贞从里面把门反锁上了。

“汤贞,”周子轲问门里,“汤贞?”

第181章 英台 34

周子轲陆陆续续又来过了几次, 每次都敲不开汤贞的家门, 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回音。公司没有人见过他, 除了周子轲, 好像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个不常在公司露面的病人已经消失许多天了。梁丘云回国,骆天天加盟《罗马在线》, kaiser 即将前往日本……这一系列突发事件打乱了公司所有人的节奏。周子轲站在汤贞楼下, 给温心打了个电话。温心说,汤贞老师正在家里睡觉:“他每天都有回我的短信呀。我去了他家几次, 门是锁了进不去呢, 不过他说他在家里睡觉。他最近情况一直挺好的, 应该没有事。我?我在医院照顾祁禄。祁禄住院了……没什么大事, 他和路上和劫匪打架, 受了伤, 不敢告诉他爸爸妈妈,只好我去照顾他了, 汤贞老师也让我好好陪着祁禄,”温心说完了,又纳闷道,“子轲你……怎么突然问起汤贞老师的事?你有事要找他吗?”

没有人觉得周子轲需要关心汤贞的安危。连梁丘云都一如往常开始了国内的工作,天天上着电视, 占着报纸版头, 也没过来关心汤贞什么。周子轲站在那扇门外,说不清这担忧是与他无关, 还是其实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负罪感和不甘心。

十八岁生日的隔天早晨,他曾在这里用力踹向这一扇门。

而现在,周子轲再一次站在这扇门外。他没有什么怒火了。汤贞像团破布,任他欺负,眼神失焦,满面泪痕。他总觉得他给予汤贞的是爱,但爱会让人变成这样吗。

仍然是这一扇门,时隔这么多年,蒙在他的面前。

“汤贞?”他不抱希望了,还是问门里,“你在不在?”

新闻上并不会报道周子轲真正关心的事——他的生活再如何天翻地覆,所有缘起、缘灭也都是隐秘的,是不为人知的。《罗马在线》在暂停了一期后,即将开始新版本的录制。kaiser 全体成员却要踏上前往日本东京的行程。周子轲空着手出现在贵宾候机室的时候,包括日方合作团队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大松了一口气,甚至激动地当场欢呼起来。

周子轲不想去日本,他的立场从没改变,所以肖扬和罗丞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来了,还什么行李都没带,好像一觉睡醒,想过来就过来了。周子轲坐在沙发里,拿过桌头的报纸来看,报纸头版仍然是社会新闻,什么东护城河车祸案,受害者失踪不知下落,打捞了不知多少天。

周子轲往后连翻了好几页,也没看到汤贞的名字。

陶锐坐得距离周子轲近些,这个时候了,陶锐还在听着耳机傻傻练他的日语发音。而在对面,罗丞已经能用较为流利的日文和媒体记者直接对话了。

“和汤贞老师合作这一年多,我们在各方面都成长了很多,”罗丞对那位记者讲,“很遗憾不能继续参与《罗马在线》的录制,但是梁丘云老师回来,mattias 重归完整,对《罗马在线》来说才真正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也很为汤贞老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