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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294)

作者:云住

汤贞终于安静了,他躺在床上,蜷缩了身体,蒙了厚厚的棉被。梁丘云去卫生间洗漱,用手机回短信。郭小莉给他打了几通电话,他都没接。郭小莉总想和汤贞说话,但郭小莉应该知道,梁丘云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阿云了,他现在太忙,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接听她的电话。

梁丘云给郭小莉回了条短信,说他现在正和万邦集团陈乐山陈总的朋友在一起,明天再回给她电话。

关灯以后,梁丘云上了床,他在被子里搂过了汤贞来,就这么睡觉。

深夜凌晨四点,梁丘云忽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一种叫做第六感的东西,让梁丘云在黑暗里仔仔细细瞧了一阵子,他忽然掀起被子坐了起来。

梁丘云下了床去打开卧室的灯。

他身边的床位果然空了。

掀起来的被子内侧有一块深色的痕迹,梁丘云伸手一摸,那被子里的棉絮还是湿的,有很浓的酒味。

至于那根铁链,一端还好好的系在床脚,另一端则鲜血淋漓,保持着一个细细的缠在人脚腕上的形状,搁在床脚下面。

梁丘云出了宿舍门,他跑过走廊,飞快下了楼梯。

有那么一秒钟,梁丘云大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

从三楼下到二楼,还没跑下一楼的时候,梁丘云的脚步忽然间原地停住了。

汤贞就躺在一楼下面的走廊上,身体蜷缩着,头下面有血,他是摔下去的,就这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梁丘云无法想象夜里睡觉的时候,汤贞在他身边在做什么。

汤贞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办法可想。他看似乖乖把药喝了,又会在神不知鬼不觉时把药吐出来。他看似被一根铁链牵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又会在梁丘云熟睡后不发出一点声音,硬生生把那圈链子从他的脚腕上直接穿过脚踝脱下去。

汤贞难道感觉不到痛苦吗。梁丘云抱他上楼的时候,汤贞两只脚还在往下流血。像小时候他们听过一个童话故事,人鱼的双腿不能走路,走到哪里都是鲜血淋漓。

他给汤贞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和包扎。

他用那条铁链缠在汤贞的腰上,把汤贞和整张床再一次紧紧地缠在一起。

梁丘云不离开这间宿舍了,他拿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汤贞床边盯着汤贞。第二天早晨,越来越多工作伙伴打电话来,梁丘云一个个接了,告诉他们他今天很不舒服,他想休息一天。

谁都知道梁丘云平日有多勤勉努力,这段时间以来,还顶着“搭档失踪”的巨大心理压力,每天长时间地投入到工作中。每个人都怕梁丘云会垮掉。

这一天的假请得非常容易。

到中午了,汤贞还没有醒。

他一双眼睛闭着,扫下来的睫毛尖纤毫不动。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好像昨天深夜里他摔下楼梯,被梁丘云找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濒死的模样。

梁丘云坐在那张椅子上,他心里浮上来的不安越来越多,那只手机被他攥在手心里。

郭小莉打来电话的时候,梁丘云正在宿舍楼里的走廊上闲逛。他把汤贞困在这里,而他为了困住汤贞,一样也没地方可去。

他把整栋楼最后剩下的两条公用电话线路也切断了。

然后从一楼往上,用工具挨个锁死走廊尽头的窗户。

郭小莉问他,阿贞呢?

“他睡觉呢。”梁丘云轻描淡写道。

郭小莉急道:“怎么每天都在睡觉?”

梁丘云说:“阿贞知道了外面都在传什么,他心情不好。”

这么多天了,梁丘云仍坚持为了汤贞的安全,郭小莉不要过来与他见面,梁丘云还强调:“这也是方曦和方老板的建议,那个杀人凶手现在还在北京流窜。”

所以无论什么事,郭小莉都只能指望梁丘云把电话转交给汤贞来接。

梁丘云第一次回答她,方曦和出车祸的事对阿贞打击很大,还有甘清的命案:“他现在不太愿意说话,郭姐,你要体谅一下。”

第二次,梁丘云说:“好吧,我帮你旁敲侧击地问问。”

第三次,梁丘云说:“郭姐,我今儿晚上挺忙的,所以没接你的电话,你不要着急。昨天我问了阿贞了,他说他没有印象……”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梁丘云手机里爆满了来自郭小莉的未接来电。郭小莉给梁丘云发的短信也逐渐从“阿云你人呢?你怎么总是不接电话?”变成了“阿云,我知道你现在每天都很忙,郭姐也为你高兴,但郭姐很着急……”

梁丘云这次大发慈悲接起郭小莉的电话,他说,汤贞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有的内幕。

“他心情很不好,问我要了片安眠药,吃了就睡了。”

郭小莉听见“安眠药”三个字,也没当回事。他们做艺人的,哪有不吃安眠药的。

“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郭小莉轻声问,好像听电话的人是汤贞一样。

“他……”梁丘云犹豫了一阵,“他说,他希望郭姐你不要太为他操心了……”

在郭小莉的沉默中,梁丘云为她绘声绘色“复述”了汤贞的话:“方老板出事了,对这一切,我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我只是担心郭姐,她一定很着急。我在云哥这里安然无事,郭姐却要独自在外面对这么多风风雨雨……”

梁丘云把电话挂掉了,连同郭小莉的哽咽声一起。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意外发现汤贞已经醒了。

汤贞在床上不停地挣扎,扭动,好像想从身上这缠满的锁链里脱身出来。可他双手双脚动不了,他被绑得太紧了。

汤贞呼吸困难似的,嘴唇张开了,像条原形毕露的鱼,正竭力汲取氧气。

梁丘云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

汤贞也许没看到梁丘云就站在他身边,又或者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了。汤贞抿住嘴唇,咬紧了牙,继续在这些链条里挣扎,他的头上还包着纱布。再让他这么在床上动下去,恐怕伤口又要蹭破了。

梁丘云看他也不像把头摔坏了。

他从客厅拿了一个电视遥控器。

然后回到床边,在那把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梁丘云右脚的皮鞋就蹬在汤贞的床边。梁丘云看着汤贞在床上继续徒劳地挣扎,他按开了卧室里那台电视机,画面一开,还是那天看《狼烟》宣传纪录片时调取的电影频道,梁丘云把玩手里的遥控器,开始换台——

“汤贞当时找人写新闻,说他去了谁谁谁的演唱会,就是我和陆鸥老师那场,有史以来,我们第一次二人同台的演唱会,”老牌流行歌手曲少川在电视上接受采访,对于往事,他付之一笑,“我和陆鸥两个人,出道打拼这么多年,当年都说我们两个人歌坛争霸,不夸张地说,如今汤贞的十个歌迷里,九个是从小听着我和陆鸥的歌长大的。那场演唱会,我们两个人是很有信心的,歌迷朋友一直支持着我们,虽然那个体育馆有十万个座位,但我们并不担心卖票的问题。主办方还是建议我们邀请汤贞来做嘉宾,说他是我们两个之后华语乐坛的接班人,我认为他这个说法夸张了,但我和陆鸥还是同意把汤贞请来,我们都希望这场演唱会能成为华语乐坛一次值得纪念的事件……”

“然后没想到演唱会结束以后,我们一看新闻上写着,‘曲少川、陆鸥黄金时代演唱会沦为汤贞主场’,”曲少川笑道,“当时我们就想啊,演唱会是我们筹钱开的,台下坐的是我和陆鸥老师的歌迷,怎么就变成他汤贞的主场了?”

“汤贞老师确实让我们很有压力……”亚星娱乐一位练习生在电话连线里回答主持人的采访提问,节目组为保护这名练习生的身份,他的声音被处理得非常尖细,“在公司里,他是所有前辈们的前辈,无论是我们,还是邵鸣老师他们,在汤贞老师面前全都是小辈……我们什么都要听他的。特别每到了公司参观日的时候,歌迷们都来了,我们所有的人就都要到 mattias 的练习室去,在汤贞老师身边给他伴舞,这样所有的歌迷就会都围着那一间练习室,看上去就像所有的人都是被汤贞老师吸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