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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264)

作者:云住

魏萍的声音越来越细,也越来越尖利。“你到底知不知道公司在你们身上下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木卫二这个团队不是你一个人的!辛辛苦苦练习那么多年才出道的也绝不止你一个人,你怎么对得起这么多——”

骆天天神情麻木,对魏萍说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

“你的感恩之心在哪?”魏萍质问他,“你的良心在哪?我还纳闷,和小甘总求来求去,耽误那么多工作,最后换来了什么?为了团队吗?不是。为你自己吗?不是。我的天啊,居然是为了梁丘云,为郭小莉——”

骆天天嘴巴张了张,突然说:“郭小莉怎么了。”

魏萍瞪着他。

骆天天好像在说梦话:“郭小莉对梁丘云,都比你对我强多了。”

魏萍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那是啊,她不对梁丘云好,梁丘云怎么拴得住汤——”

“如果我在郭小莉手里,”骆天天继续说,完全无视了魏萍似的,“我也不会——”

他话音未落,魏萍过来对着他的脸猛抽一巴掌!

那一声太响。可想而知打得有多重。魏萍手指甲又尖长,骆天天的头一下子斜斜坠过去了。四周灯光暗,还有头发遮挡着,谁也看不到他的脸怎么样了,只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魏萍是又气又怒,郁结于心。眼前这样的骆天天,与魏萍记忆之初早已是天壤之别。那个会战战兢兢在办公室里低头听从批评,会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听了几句话就走进不夜天的骆天天,已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荡然无存。魏萍有时还恍惚想起,想起她站在那条走廊上,看到甘清房间的门在天天身后一下子关闭了。天天在门里吓哭了。萍姐,天天从里面抓门,拍门,求救道,萍姐,萍姐救救我!

魏萍不知道门里在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这是成长的过程,每个成为大明星的人或许都要经历。“甘总啊,天天这个孩子是出了道的,”魏萍在门外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立刻就有保镖过来拦她,魏萍着急说,“他明天要工作的,甘总——”

“你现在有小甘总了,不仅不要自己的团队了,还惦记起郭小莉来了,”魏萍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汤贞了?!”

外面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魏萍只当是木卫二其他四人过来了:“你怎么不学学汤贞是怎么帮扶自己队友的,骆天天,汤贞是怎么不离不弃对梁丘云那个乡下来的废物的——”

“天天,”一个男人在门外问道,竟就是梁丘云的声音,“外面起风浪了,你在里面吗?”

第110章 小周 24

海上起风浪了。

下午的球赛之后,汤贞先是接受了短暂的采访,然后去餐厅陪粉丝们用餐,七点钟,按照日程规定,他到十四层甲板新城影业会议室与方老板的团队一起办公。深夜了,亚星领队打来电话,说海上气候有变动。汤贞放下手里的笔,披上外套走出去,会议室门外等的全是亚星娱乐的人,他们陪他一同下楼。“怎么回事,”甲板开始倾斜了,汤贞下意识抓住了墙上的扶手,身后许多人要扶汤贞,“船长知道是什么情况吗?”汤贞回头问。

领队一额头的细汗,想必是很紧张。此前亚星音乐节办了几届都是风平浪静,这是第一次。

他张了张嘴:“知道,知道,已经努力在——”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汤贞回头瞧了他几眼,像是把他的慌张和胆怯都瞧进了眼里。汤贞眉头舒展,对他笑了笑:“没事儿,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天花板上的灯一直亮着,电力没有受到影响,看甲板颠簸的幅度,也不像有什么太大事情。只是夜里气温下降了,不比白天,汤贞在楼下甲板遇到郭小莉,因着汤贞和梁丘云都忙,没什么需要照顾的,这一整天了郭小莉都在底下带练习生。只见她一身是汗,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见到汤贞,郭小莉就问:“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郭姐,”汤贞看她,“有人受伤?”

郭小莉皱了皱脸,累得一脸无奈:“有几个小孩晕船。”

医护人员优先被安排去照顾船上的歌迷们,所以小练习生们只得先自己忍耐着。郭小莉好说歹说拉了一个护士跟她下楼。汤贞站在楼梯口看她们,那一瞬间,汤贞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个不太开心的男孩儿。汤贞抬起头,朝上面甲板上仰望。

他好好待在房间里,应该没有事吧。

身后有人过来,在横摇着的甲板上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汤贞老师,媒体朋友们都到了——”

领队抓着那人问:“确定都来了?”

“我挨个门儿去劝的,当然都来了!”

“汤贞老师主动找媒体朋友聊天,谁还去拍海上风浪啊,闹风浪有什么好拍的?再说了这船要是出事,看报纸新闻的人最关心谁,还不就是汤贞老师?”

汤贞在媒体们中间坐下,他披着外套,双手握一杯暖哄哄的茶水。出道五年了,与记者聊天对汤贞早已是家常便饭,他是有名的脑筋聪明,反应快,什么刁钻的问题到他这里都能轻松化解,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去。这会儿船还摇呢,也不知外面天气几何,汤贞一直笑,像是老朋友,与记者们轻声聊他最近的工作,聊起他在巴黎的生活。

一点也看不出他今天有多累。

记者们也凑近他身边,拍汤贞的近照,主动提问题。此前根本没有机会问的,现在一个个全抛出来。他们问他,去年在法国小镇摘得大奖后,心境上有多少变化,毕竟得奖时只有二十岁,别的年轻人二十岁时还在念书。

“好像没有太多变化,”汤贞想了想,“还是做公司安排的工作,拍戏,发专辑,每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涉世得早,”汤贞又说,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二十一岁了,也不算年轻了吧?在公司弟弟们都比我小,我是长辈了,在他们面前我可能更像三十一岁。”

茶水在茶杯里漾了一阵,慢慢的不再有涟漪。也许是汤贞说话的语气太轻了,声儿也太小,灯下面坐满了人,门外站满了人,那一张张面孔注视着汤贞,一个出声儿的都没有,只是听他说。不知不觉间,连窗外的海面也平静了,风声止歇,仿佛连海也在听汤贞说话,一时忘记了该干什么。

在门外的人群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

他隐藏在与身边人无异的蓝色冲锋衣里,脸被帽檐遮掩着。他透过缝隙去看汤贞。

这船上船下,闹哄哄的是人,是恐慌的站不稳了的歌迷,是被淋湿了的船员和船医,还有焦头烂额的亚星员工。可在眼前这房间里,在汤贞身边,似乎有一层气场缓缓打开了:汤贞在保护他的“家”,所有的媒体记者都被安抚了下来。

周子轲知道汤贞有这个能力。汤贞可以随时随地安抚周子轲,平息周子轲心里所有的躁动和不快,他自然也可以这样去对别人。

不对,顺序反了。周子轲想。应该是汤贞早在经年累月中学会了这样的本领,然后才有了周子轲与他之间的一切。

他究竟是不是唯一的那个?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那个吗?

汤贞送过了媒体,然后跟随领队上到歌迷们住的甲板层,去问候受惊了的歌迷。比起那些手足无措的领队,汤贞倒更像是稳定大局的人。有歌迷因为晕船而脱水,负责人都站在门外,只有助理跟着汤贞进了房间。周子轲听到了哭声,那哭声发闷,像是有人抱在汤贞身上哭泣。

这样也可以吗。周子轲难免想。随便谁都可以吗。

时不时有人火急火燎走过周子轲身边,手里或握着文件,或搬着箱子。他们视周子轲于无物,要不是偶尔有人撞在周子轲身上,周子轲也觉得自己像个幽灵似的。

他不属于这条船。

也不属于汤贞这个庞大的家庭。

他不能理解这些女孩儿的狂热,令人很难适应的尖叫声。不理解这些活动的意义:陪人吃饭,打表演赛,球也进不了,像样的动作也没有,女孩儿们在激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