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面色一僵,霎时有些尴尬。
原来小娘子说的入牢狱两年是真的。
他说的倒也有理,可林姑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舒坦。
她面色沉了沉,加重了语气说道:“虞都监所言极是,不过虞都监到底是男子,并不懂女子的想法。或许在你眼里,清白之身和牢狱之灾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可我家小娘子说了,与其被个男人敷药换衣,倒还不如坐牢。”
虞太倾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林姑顿觉自己说错话了。
虞太倾缓缓放下茶盏,冷声说道:“想必姜娘子以为敷药换衣的人是我才会如此,还请她宽心,不是我,是府内的婢女所为。”
林姑忙笑道:“虞都监误会了,我家娘子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晓得事情为何没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她原本认为提出敷药换衣之事,虞太倾或许会考虑一下两人的亲事。
虞太倾起身,冰雪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漠然说道:“本都监就不叨扰了,烦请转告你家娘子,在牡丹宴案子凶犯被擒拿前,还请她小心为上。虽说她并未夺得琴绝称号,但其实她的琴技在琴绝之上。”
林姑闻言吃了一惊:“什么?您的意思是,我家娘子有可能是妖物的下一个目标?”
“也不见得,不必惊慌,但最好是警觉些。天枢司会派伏妖师保护牡丹宴上技艺出众的小娘子。”虞太倾说着,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家小娘子需要,我明日便派人过来。”
林姑慌忙点头应下:“自是需要的,多谢虞都监。”
虞太倾淡淡嗯了声,负手向门口走去。
林姑晓得自己方才说错话了,想着怎么样也要补救一下,决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
她暗中吩咐婢女去后院请画角过来,又追上去挽留道:“虞都监,瞧您来了这半日,连口茶也顾不上喝。我这就命人摆膳,您用了饭再走不迟。”
虞太倾漠然说道:“不必了。”
他负手向外走去,刚刚行至廊下,便见陈伯引着裴如寄走了过来。
裴如寄边走边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一旁跟随的护卫,笑着问陈伯:“伱家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陈伯回道:“好多了,承蒙裴将军关照。”
那日,画角被关入烈狱,裴如寄心中焦灼万分,原想着
这几日,裴如寄曾来郑府探望过画角,但画角在后院养伤,并未见到面。陈伯和府里的护卫都对裴如寄印象甚好,一直觉得画角和裴如寄退亲很可惜。
裴如寄听到画角身子好多了,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但抬眸间,便看到虞太倾自厅堂内步出,唇角笑意瞬间便凝住了。
裴如寄心中不悦,但还是施了一礼,朗声问道:“虞都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可是因错拘了姜娘子而前来致歉?”
直到今日,裴如寄还以为虞太倾将画角拘押入烈狱是因为孔玉之案。虽说林姑也说起过,画角的伤势并非用刑,但裴如寄还是把账算在了虞太倾身上。
倘若虞太倾没有拘押画角入烈狱,自然也不会被什么妖鬼所伤,归根结底,一切的源头还是虞太倾。
是以,裴如寄和虞太倾说话的语气,便谈不上多么客气。
虞太倾神情疏淡,径自下了台阶,缓缓说道:“是不是错拘,姜娘子自己心中清楚,裴将军自去问她便是。”
裴如寄吃了个软钉子,笑了笑,说道:“也好,我自去问她。”
裴如寄说着,和虞太倾擦身而过,径直上了台阶。
虞太倾微微眯了眯眼,面上神色有些沉郁。
林姑眼见虞太倾转身又要走,又上前挽留道:“虞都监,既然裴将军也来了,不如你们两位便一道留下用饭吧。”
虞太倾的脚步便顿住了,面上神色变幻,但他并未说话。
到了此时,狄尘总算看出虞太倾的心思了。
天枢司的确派了伏妖师去保护那些小娘子,但却不是所有小娘子,而是只有那日得了五绝的小娘子。因为孔玉是诗绝,雷言断定倘若还有人被害,最大可能会是余下的四绝。
实际上,天枢司也那么多人力去保护所有参加牡丹宴的小娘子。
当然,姜娘子并不在保护之列。所以,保护姜娘子,应是虞太倾自己的主意。
再者,这件事天枢司都是派枢卫过府通传,哪里用得着都监亲自来告知。
狄尘见虞太倾不说话,晓得他是看到裴如寄来了,也想留下,便上前接过话头,朝着林姑施礼,说道:“如此,那便叨扰了。”
林姑心中欢喜,连声道:“不叨扰,还请虞都监和裴将军到厅堂稍坐,我这就命人摆膳。”
虞太倾转身向厅堂而去,裴如寄淡淡哼了声,随后也入了厅堂。
狄尘暗暗叹了口气,他总算晓得,为何这两日虞太倾剔骨噬心刑又会发作了,只怕是救治姜娘子所致。
林姑:我可能是个假助攻,哈哈哈
===第95章 气饱了===
夕阳沉没,天色渐黯。
陈伯指挥着护卫将廊下的灯笼升了起来,婢女也将屋内的火烛燃亮。
林姑引着两人落座,吩咐婢女重新沏茶。
裴如寄撩袍坐下,熟稔地问道:“林姑,你家娘子这几日都在府中做什么?”
林姑瞥了虞太倾一眼,斟酌着说道:“小娘子虽说在养伤,却也没闲着。每日里不是抚琴,便是制香,也会看看书。”
裴如寄哦了声,笑问道:“原来姜娘子还会制香?”
虞太倾端起茶盏饮茶,闻言眉梢微微挑了挑。
林姑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娘子自小聪慧,学什么都快,她会的技艺多着呢。就说制香吧,也是今年方学起来,头回制的香就极好。”
林姑说着,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去我屋里把娘子新制的藏春香取来。”
婢女面现疑惑,心说没见小娘子制过藏春香,瞧见林姑的神色,顿时心领神会。
片刻后,婢女捧着一个雕木匣进来。林姑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颗棋子大小的海棠形状的香丸。
林姑拈起两颗,分别递到虞太倾和裴如寄手中,说道:“这是娘子所制的藏春香,燃之如身在溪畔林间,令人神清气爽,最适宜在书房燃之,用以提神。两位若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命人装起来,带回府中。”
裴如寄拈着香丸闻了闻,说道:“我虽不懂香,但这香质地细腻,淡香沁人,头回制的香就这般好,的确令人惊艳。”
虞太倾将手中的香丸放入木匣中,淡淡说道:“香是好香。”
但是不是画角所制,他表示存疑。
林姑将香丸收好,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觉得小娘子这情路或许不会太顺遂。
这时,一名婢女在门口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正是林姑方才打发了去请画角的婢女。
林姑以为画角不肯过来,心中着恼,问道:“何事?”
婢女目光闪烁道:“林姑,小娘子晌午起来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未曾回来。”
林姑气得咬了咬牙,没想到画角伤刚好就偷溜出去了,但在客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掩饰性一笑,说道:“瞧我这记性,我倒忘了她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