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潜皱眉想了想,说道:“一男一女在房内,怎么会失火?莫非是……姜娘子要放火谋害虞都监?要不然,虞都监怎会下这么重的刑罚?”
李厚点头表示认同,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她可千万莫要连累裴将军。”
张潜忧心忡忡:“只怕晚了,我觉得已经连累了。”
只见裴如寄自屋内追了出来,挂在檐下的灯笼倾泻下一地晕黄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裴如寄抬起未曾出鞘的佩剑,拦在了楚宪面前,扬眉朗笑道:“楚校尉,烦请稍待片刻,本将军有些话要问虞都监。”
楚宪瞥了眼裴如寄手中的佩剑,淡淡笑了笑,顿住了脚步。
裴如寄回身,朝着屋内拱了拱手,寒着嗓子说道:“虞都监,不知姜娘子所犯何罪,总不能不明不白便将一个清白的小娘子押入到烈狱中。”
屋内无人答话。
裴如寄似笑非笑,目光犀利地掠过楚宪和押着画角的枢卫身上,说道:“虞都监今日若是不说清楚,裴某少不得要到陛下跟前讨个公道了。”
张潜和李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诧。再没想到,裴如寄竟然和天枢司杠上了。
一时间,院内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画角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裴如寄如此义气,心中感动,忙说道:“裴将军,我的事伱不用管,还是早些回府吧。”
裴如寄朝着画角安慰地一笑:“那怎么行。姜娘子出了事,我怎能置之不理,且不说我,便是阿爹也不会同意。”
“多谢三哥,我晓得你的心意,可你真的不用管我。”画角心中有些焦急,她不想连累裴如寄,可是她和虞太倾之间的事又不能告诉裴如寄。
“好一个郎情妾意!”虞太倾负手自屋内走了出来。
他已褪下了方才被火烧了半边袖子的襕袍,换上了天枢司都监的官服,唇角衔着冷笑,盯着裴如寄看了几眼,淡淡说道:“裴将军,你可晓得,你这是在妨碍天枢司办案。”
张潜和李厚见状,上前两步拦住裴如寄,拽住他的胳膊,陪笑道:“虞都监,不敢不敢,您不要误会,裴将军绝不是这个意思。”
裴如寄朗声说道:“虞都监,既然是在办案,你且说一说,为何要缉拿姜娘子,她犯了何罪?”
虞太倾拂了拂衣袖,悠然说道:“裴将军,姜娘子所涉案件乃天枢司重要案件,恕我不能将详情告知外人。您且回吧。”
说完,转向楚宪,吩咐道:“楚校尉,本都监要带你一道入宫见驾,你速速将姜娘子押入烈狱,莫要耽搁。”
楚宪答应了一声,伸手结印,默念咒语。
裴如寄欲要再拦,手脚却忽然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枢卫押着画角离去。
“虞太倾,你……”裴如寄早就晓得天枢司伏妖师皆会术法,但是没想到,有一日他们会将术法用在他身上。
虞太倾冷冷一笑,说道:“裴将军,姜娘子是罪有应得,我劝你莫要将事情闹大,否则,事情传出去,会对她越发不利。”言罢,朝着裴如寄一拱手,带着楚宪扬长而去。
===第84章 天眼看不透===
虞太倾的马车行至宫门前时,天已黑透了。宫门虽下了钥,但守门的禁军早得了旨意,专门打开旁侧的小门引着虞太倾和楚宪进去。
一重重的宫殿在夜色中绵延,有一种冷峻的肃杀之气。
一弯蛾眉月挂在天边,月色淡淡的,并不能将重重深宫朗照。
一名内侍提着羊角风灯在前面引路,引着虞太倾一路向宫内而去。
楚宪瞥了虞太倾一眼,见他神色恍惚,也不晓得在想什么,莫非还在想方才的失火之事?
楚宪心中着实诧异,实在想不通方才的火到底是如何燃起来的,又是为何烧到那么大,他们才出声让他进去救火。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瞧见虞太倾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问也白问。
出了狭长的夹道,内侍提灯右转而去,若是去往御书房,原该向左行。
楚宪虽说入宫次数不多,但也察觉内侍走错了,但虞太倾依然毫无所觉。
楚宪只得轻咳一声,问内侍:“陛下不在御书房吗?”
内侍压了压嗓子,笑着说道:“是奴才疏忽了,忘记知会虞都监和楚校尉了。陛下此时不在御书房,在观星楼,今儿鹤羽山来人了。”
“鹤羽山?”虞太倾自天枢司一路行来,脑中一直是乱糟糟的,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此时,方回过神来。
鹤羽山是云沧派的道山,云沧派的弟子除了在天枢司就职,便是在鹤羽山修行。若有鹤羽山弟子下山直接来见皇帝,那必是云沧派举重若轻的人物。
今日牡丹宴上孔玉被害之案,虽说死的只是一个通议大夫之女,然而,当时宴会上留安王、康王还有静安公主都在,不管凶犯是妖还是人,既然能害死别人,便也有可能害死他们。
别的不说,禁军和天枢司这回少不得都要领一个失察之罪。
只是,纵然如此,此事也没严重到令皇帝连夜将天枢司的指挥使和都监都召入宫中,却原来是鹤羽山来人了。
鹤羽山来人,必定是要见他这个新任都监一面的。
“不知鹤羽山来的是哪位?”
小内侍躬身回道:“奴才也不清楚,虞都监到了观星楼便晓得了。”
观星楼是一座九层的塔楼,位置处于皇宫东北角,但其实并不在皇宫内,与皇宫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但因有一道小门与皇宫相通,自皇宫穿行过去,反倒很近。
鹤羽山有人下山,一向不在阑安市井处居住,而是会下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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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楼
皇帝负手凝立在窗前俯瞰着整个阑安城。
夜色之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将阑安城妆点得辉煌而壮观。
重重楼阁的飞檐翘角,宫廷街市中移动的灯笼,远处禁军巡逻时奔驰而过的身影……
这一切的一切,在高处看来,都是如此的渺小。
江山如画。
这种登高的感觉,别有一种滋味。
大总管尤福躬身禀告:“陛下,虞都监到了。”
皇帝颔首,命人将槛窗关上,回身看向随着内侍进屋的虞太倾,伸指向上指了指。
虞太倾瞬间明了,鹤羽山来的人应当在九层平台上观天象,隔墙有耳,说话要谨慎。
皇帝身着明黄色窄袖常服,四十多岁年纪,生得白净和气,他朝着虞太倾招招手。
“太倾,袁长老和雷言在上面观天象,你且陪我说说话。今儿牡丹宴上,通议大夫之女身死,你也在现场,可有查到什么?”皇帝撩袍坐下,端起案上茶盏品了口问道。
虞太倾斟字酌句回道:“陛下,目前线索太少,案件还不曾有所进展。不过,以臣所见,此案与前几日凤阳楼棋官之死作案手法一致,或系同一个妖作案。此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行凶。”
“凤阳楼之案?死的莫非是擅弈棋的女子?”皇帝问道。
虞太倾点头:“此案前两日已转入大理寺,微臣请求两案一并调查。”
皇帝点头应允。
这时,台阶上响起脚步声,雷言陪同一位道士步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