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在楼下搜寻一番无果后,便径直上了二楼。
“掌柜的,方才有人说店里来了一位红衣小娘子,如今人在何处?”
楚宪说着,环顾一周,目光锁定了窗畔。只见后面的窗子半开着,一阵风来,吹得卷帘随风摆动。
章回解释道:“方才是来了一位红衣小娘子,您说的罪犯莫非就是她?她原是过来买字画的,我听到动静后便下了楼,留她一人在楼上,这会儿,咦,人呢?莫非,是跳窗子走了?”
楚宪瞥了眼手中的定踪珠,脸色一沉,只见方才还熠熠闪烁的光芒不知何时竟逐渐微弱下来。
似闪非闪。
楚宪原以为十拿九稳能抓到人,却不想功亏一篑。眼看定踪珠光芒微弱,想来要寻之人的确不在此处。
他不甘心地收起定踪珠,一挥手,带着枢卫们径自下楼而去。
===第6章 伶妓夜逢妖===
待天枢司一众人离开后,章回行至书架前,抬手一推上层的一卷画轴,巨大的书架便自中间移开,露出隐在书架后的一间静室。
画角自里面走出,方才她故意推开了窗子,实则并未逃走,只是躲了起来并布了结界,不让自己的气息透出。如此,楚宪手中的定踪珠也便失了效用。
“盟主到底是如何得罪天枢司的?”章回不解地问道。
如此一番折腾,画角几乎忘记了桃林中的白衣少年,经章回一提点,顿时想起此事的罪魁祸首来。
她怎么也不曾料到,他居然还留了一手,用定踪珠吸取了自己的气息。
看来,他是执意要擒住她了。
更糟的是,他居然能调遣天枢司的校尉。
“天枢司的指挥使不是雷言吗?他掌管天枢司有许多年了吧,年纪应该不小了吧?生得可俊?”
画角这些年虽说未曾到阑安,但天枢司的事却没少听说。怎么想,白衣少年也不像是传言中的雷言,然而,他能对天枢司的校尉发号施令,究竟是何身份?
“雷言已是不惑之年,不过他是修道之人,自有驻颜之术,看上去也不过而立之年。模样嘛,与俊不沾边,说丑不至于,就是一个寻常汉子。盟主问他作甚?”
不是雷言啊,那便好。
总不能一到阑安就得罪了天枢司的指挥使。
画角又问:“那,天枢司可有一位得了怪病的年轻郎君?”
“怪病?”章回摇头,“这个,属下倒未曾听说过,盟主何以有此一问?”
画角原想将白衣少年之事说出,鉴于自己的登徒子行为,终究是没说出口。
这时,楼下传来了说话声,店小二上来禀告,说是原先约好的客人到了。
章回双目一亮,放下手中茶盏,抬手一招,原本挂在衣架上的雪色蝉衣凌空飞来。他伸臂穿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画角扬眉:“这是来活儿了?”
章回颔首。
片刻后,店小二引着一位美貌胡姬上了二楼。
她肤色白腻,高鼻深目,梳着高高的凌云髻,额头上垂着一串红色珠串。身上襦裙宽袖窄腰,行走间摇曳多姿。
胡姬一见到章回便弯腰行礼,说道:“奴家是绕梁阁的左儿奴,见过章掌柜。”
绕梁阁是位于平康坊的一家妓馆,在阑安很有几分名气。
章回淡淡颔首,抬手示意左儿奴坐下。
左儿奴上下打量了章回和画角一番,在两人对面落座,一脸犹疑地问道:“你们品墨轩当真可以驱邪?不会是骗人的吧?”
章回轻咳一声,抬起眼皮扫了左儿奴一眼,慢悠悠说道:“我瞧你印堂发黑,似是沾染了邪气,这几日可是夜夜噩梦,不得安眠?”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听上去神神叨叨的,活脱脱一个神棍。
左儿奴闻言,连连点头:“对,对。章掌柜您说的太对了。”
画角瞄了左儿奴一眼。她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鲜妍如的年纪,但却眼圈发黑,脸色憔悴,夜里没睡好的人都这样儿。
品墨轩在天枢司的夹缝中生存,平日里活儿并不多。一月中有个四五单算是多的,还多是求生子符、夫妻和睦符,静心咒等。如今好不容易来活儿了,章回自然要费心留住,要不然,这个月的租金就交不起了。
别看阑安城繁华,但位于阑安城的伴月盟分舵品墨轩,却是最穷的。当然,章回瞥了眼画角的荆钗布裙,其他分舵应当也不怎么样,盟主都穿这么破了。
他一脸淡定,打量了左儿奴片刻,伸出手指闭目开始掐算,片刻后说道:“左儿奴姑娘琴技高超,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绕梁阁的头牌,按说最近正春风得意,如此心神不安,想是受到了惊吓?”
左儿奴一脸震惊,先前的犹疑瞬间消失无踪:“仙长真乃神人也。我的确是绕梁阁的琴妓,这月又有幸夺得了魁。”
画角打量着左儿奴,她的衣裙乃是上等的烟罗纱,一般的伶妓只怕上不了身。由此可见,她在绕梁阁纵然不是头牌,也是极受欢迎的。而她的手指,指尖有茧,显是长期拨弦所致。
章回颔首,一脸正色道:“我观小娘子面相,好运加身却又有邪气缠身,若任由下去,只怕好运便要消磨殆尽,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还须尽快驱邪啊。”
画角附和道:“章掌柜是真正的高人,你有事但说无妨,他是画符、解咒、驱邪、伏妖,一条龙服务。这世上没有他驱不了的邪祟伏不了的妖,天枢司指挥使雷言,伱晓得吧,他亲自邀我们章掌柜加入天枢司,可我们章掌柜嫌天枢司管束太紧,拒了。”
画角挑了挑眉,将章回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
左儿奴闻言,一脸崇拜地望着章回,自袖中掏出一个帕子,将里面包着的几枚珠钗和几锭银两放在案上。
“仙长,求您帮帮我。这是我平日里攒的银钱,不知够不够驱邪?”
章回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桌上的银两,轻咳一声,颔首道:“好说,好说。”
“仙长,如果你真的伏过妖,这么说,这么说……”左儿奴惶恐地瞪大眼,“我遇到的真是妖?”
画角和章回对视一眼,原以为只是驱驱邪,没想到还是一个大活儿。
章回正色问道:“你遇到的?”
左儿奴点点头:“绕梁阁每月都会选一次魁,这个月我因一曲《陌上》夺了魁首。阁里平日要好的几位姐妹便嚷着要我请客吃酒。”
那一夜,左儿奴向鸨母告了假。她近日身价倍增,为阁中赚了不少银两,鸨母便没阻拦。
她在绕梁阁后园亭中置办了一桌席面,与阁中要好的三个姐妹飞玉、若香和弄影一道对月饮酒。
几人平日里都是陪着恩客饮酒,从不曾如此自在消遣,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盏,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后园一片静寂。
酒壶中的佳酿见了底儿,左儿奴吩咐婢女再上一壶佳酿。
婢女蓉儿很快将一壶佳酿并几份饭后果子端了上来。左儿奴为姐妹们每人斟了一杯,几人正欲干杯。
“可是……”左儿奴说到这里,一双妙目中染上了惊恐之色,胆战心惊说道,“飞玉忽然嚷了起来,说她的杯中无酒,我并未给她斟酒。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明明是斟了四杯。我当时有了几分醉意,我还以为漏了她,便再为她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