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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犹怜是盟主(207)

作者:月出云

说着,朝王御和袁风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有生之年,她再一次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几日,眼看着天气渐凉,林姑便张罗着将阑安城西市成衣坊的裁缝请了过来,给画角量体裁衣。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当他在她身边时,她偶尔会怀疑他,可是她离开后,她反而分外笃定和相信他,甚至,想不起一点他的不好。

画角笑了笑。

林姑吓了一跳,慌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莫哭,莫哭,很快就会过去的。”

林姑为她系好腰间的束带,低声说道:“阿角,这裙子很衬你啊。”

画角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想起虞太倾。

正值韶龄的小娘子,却偏要挑着素净寡淡的颜色,难道是流红鹅黄的衣裳不好看吗?做什么要把自己妆扮成老太太,她着实有些想不通。

量好尺寸后,林姑便引着画角挑选布料。

是啊,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窗外秋风卷过,带着肃杀的冷意,终于将海棠树上的残叶吹落,飘飘曳曳着落在地上。

画角忽然泪如泉涌,哭得像一个孩子。

但是没想到画角就像没事人一样,每日里分外忙碌,不是出外伏妖,便是去天枢司与雷言商议事情,就连夜里,有时也不回府。

画角抚了抚提锦的布料,说道:“绢纱的就不要了,绫布和提锦各做一件,哦,不要红色,要石青色和荼白色,细布的衣衫你也给我做几件,要素白色、烟松色、淡褐色。”

罗娘子吃惊地张大嘴,一时不晓得说什么。

往年画角都不在阑安城过冬,因此府中并没有为她备足够的秋裳冬衣。

罗娘子一愣:“啊?……布?”

林姑只有在晨起时才能偶尔遇到她,她神色如常,有时还会冲着林姑微笑,但林姑却越发担忧。

窗外的海棠树上,树叶已凋零,但还没有掉落,摇摇欲坠挂在枝头上,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落。

画角站在镜子前,看着新换的衣裙。虽说是素裙,但罗娘子显然在样式和绣工上下了功夫,行走间裙裾流泻,看上去颇为动人。

暮色降临时,画角如约回了府。

她蹙起眉心,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峰岭,一座连着一座。

她心中明白,画角越平静,心中压抑的痛苦便越深。

林姑听得一愣,问道:“赏你什么了?”

此时已经雨过天晴,山峰的阴影投在山坳中,阴森而幽暗。

林姑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就依着我们小娘子,细布耐穿,打斗时不易撕坏。”

在阑安城,莫说官家小娘子,便是商绅富户家的小娘子,也没有穿布的,因此,今日来时,她并未带来。

自从姜如烟被杀,又听闻虞太倾死在画角手中,林姑便忧心不已,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画角撑不下去。

她想起他临去前最后一句话,他说:“永诀。愿不复再相见。”

她明白,他在最后,其实是怨恨她的。

“我做官了。皇帝让我做……做天枢司都监。”画角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下了一场雨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凉。

这日,林姑好不容易说服画角,让她午后早点回府,并说再不裁衣,她便没有衣衫穿了。

罗娘子笑着介绍:“姜娘子,这匹品红色绢纱您要不要做一件襦裙,京中好多官家小娘子都定过,必不会过时。”

想他的笑,想他的好。

画角蹙了眉头,问道:“没有细布吗?”

画角哭得上不来气,哭得脑中乱糟糟的,嘴里却不停,胡乱说着:“林姑,我……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你晓得吗?”

裁缝罗娘子带了今年新出的布料,有丝绸、绫布、绢纱、提锦,颜色也多样,品红、石青、银红、荼白、素白。

罗娘子还带了几件成衣过来,林姑相帮着挑了两件,待罗娘子走后,亲自给画角换上。

她想他!

白日里她故意让自己忙碌,为的便是没有闲暇来想念他,可是到了夜里,长夜慢慢,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

她拍着自己胸脯,呜咽着说道:“我这里很疼,一想起他就疼,可是林姑,所有人都高兴,他们感谢我,说我拯救了这个世间。皇帝……皇帝今日还嘉赏了我。”

罗娘子惊讶地张大嘴,一时不晓得说什么。

林姑心中一沉,抱住画角,轻叹一声说道:“阿角,能不做吗?”

林姑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却也明白,这件事对画角而言并非好事。

且不说,天枢司都监之位会时刻提醒她,是她杀了虞太倾,她是因此而上位的。

同时,难免会让云沧派认为皇帝有扶植伴月盟的意思,挑起云沧派和伴月盟的争斗。

===第227章 咒术===

自大晋立国以来,云沧派的弟子便掌控了天枢司。这些年,天枢司在大晋权势渐大,早已让皇帝心生忌惮。皇帝将画角推到天枢司都监之位,是想借着伴月盟削弱天枢司的权势。

天门还不曾关闭,人间妖物纵横,皇帝便如此打压伏妖师,不免令人心寒。

连林姑都能想到的事,画角自然也能想到。然而,天枢司都监的官职却不是她能推掉的。

画角留意到林姑脸上担忧的神色,晓得自己方才情绪太过失控,已是吓到林姑了。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将所有的悲痛压在心底,让自己的心情竭力平复下来,平静地说道:“其实,天枢司都监还是有些权势的,以前,很多事我只能偷摸着去查,如今借着这个新身份,可以出入监牢,这么一想,也不算太坏。”

林姑叹了口气,走到一侧的木盆前,将帕子浸湿拧干,递给画角。

“阿角,我晓得你心里不好受。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你不做伏妖师行吗?”林姑犹疑了一瞬,正色说道。

画角在窗畔的杌凳上坐下,用湿帕捂住脸。

她明白林姑在怕什么,外祖家出事,侥幸逃出的表姐最终还是被杀,林姑生怕她也难逃一死。然而,林姑不晓得,画角此时,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所以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若是让她不再做伏妖师,平平静静过日子,纵然身安心也不安。

章回愁眉苦脸地说道:“看这样子,四大天门早晚有一日会失守。”

公输鱼有些不解地说道:“蛊雕不是多么难降伏的妖物,他们怎地居然降不住,竟然将它们放了过来。”

章回点点头:“我想也是。”

这是一只林姑从未见过的鸟,身形大小好似雕鹰,头顶上有角,长嘴又长又锋利,乍看像一把剑。

怪鸟见林姑出来,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林姑,好似看到了猎物。

它似乎察觉到画角的厉害,忽然拍打着翅膀,身形蓦然涨大了两倍,展开铁一般的翅膀,几乎将半个小院遮住。

林姑战战兢兢自院中奔了出去,嘀咕道:“说好的自此夜里不再出门的。”

一夜未眠,三人都有些疲惫。

画角认出这是一只蛊雕,只能食人的鸟妖。

院内的气氛一瞬间凝滞。

她猜测小青蛇和狐狸之所以离开崇吾山,便不能施法,乃是因为他们当初来时,不是从天门而来,所以中了和观讳一样的咒法。那日在九绵山,他们之所以能施法又能幻人身,应当是天门开了后,它们自天门回到了云墟,又经由天门来到人间,因此咒术便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