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留下您一个人呢?”
“您赶快留下我一个人吧。”她现下一点儿也不像看到他,这个叫声像仓鼠一样的男人。
“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她本来想说她什么都不想吃的,可是话到嘴边,她脑子里冒出了一溜儿她想吃的东西,她以前生病的时候,她奶奶总会买给她吃的,“我想吃糖葫芦,我要一串山楂的,一串荸荠的,一串小番茄的,一串山药的,一串葡萄的,一定要多浇糖稀。”人生病时不免脆弱,她想到这些吃的几乎要流下泪来,她来这儿两个月了,还没吃过一串糖葫芦。
tony以为她是头疼疼得落了泪,觉得很对不起她,便说:“您别着急,我马上去买。”
杜加林在等糖葫芦的时候,等来了傅与乔,他不酸也不甜,更没有嚼在嘴里嘎嘣脆的感觉,所以她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欣慰。
“你来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把混合着几种蕨类植物的马蹄莲插在花瓶里,然后坐在她旁边,“好点儿了么?”
她继续扯出一个笑,“好多了。”谁家妻子突然住院了,做丈夫的第一次来还要买花?也太形式主义了。不过也对,他们的婚姻向来是形式大于内容的。不,是只有形式,而无内容。
“你吃饭了吗?”杜加林没话找话。
傅与乔对她的问话明显感到诧异,她这个时候竟然关心他吃没吃饭。
“你这情况,医生说了,最好住院。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一会儿小翠就会来,我让厨子给你炖了甲鱼汤。”
“辛苦了,给你添麻烦了。”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尤其是不愿意给他添麻烦。她看向门口继续说道,“念之,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就在这时,tony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好几串糖葫芦,上海不比北方,街上卖糖葫芦的并不多,何况已经晚上了。
“没有荸荠和山药的,山楂、葡萄和番茄的我各买了两串。”说完他像刚发现傅与乔这个人似的,“您来了。”傅少爷与他点头示意。
杜加林想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好,谢谢。”她把葡萄和番茄的糖葫芦给了tony作为对他的感谢,然后与他告了别。
tony识趣地走了,并且轻轻地带好了门。
“你吃吗?”她只是单纯地同傅少爷客套一下。
没料到他从她手里拿过一串山楂的,“谢了。”
杜加林嚼了一口山楂,这个山楂没去核儿,与她理想中的糖葫芦很有差距,她嘟囔道,“还是北京的糖葫芦好吃。”
“北京?”
第37章
“北京?”
杜加林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我忘了哪本书上说, 北京信宝斋的糖葫芦胜过一切的海味山珍。”
“也许吃了也不过如此。”傅与乔咬了一口山楂,“我觉得这个也不错。传说的最大魅力在于它是个传说。镜花水月一现了原型也不过如此, 人应该珍惜眼前。”
“可总得试一试吧,你不能因为吃了老张家注水的猪肉, 就认定所有猪肉都是注水的。”
“明知道是烂肉, 还需要去尝一尝么?”
“可直觉并不一定是准的。”
“阿妮, 我是一个保守主义者, 不希望去冒险。”
“我并不觉得你是冒险,你其实并不会损失什么。一片地里,最先遇到的白菜往往并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好的,往前再走一走,或许有更大地等着你。适当的放弃会换来更好的。”
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苏格拉底麦穗的故事。柏拉图向苏格拉底求教爱情, 苏格拉底拿麦穗为例讲了个故事,故事里, 第一个人看到麦穗就摘, 当看到后面还有许多更饱满的麦穗就悔了。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是没遇到更好的, 或者遇到了,也得不到, 只能将就。
她后来几乎读遍了柏拉图的著作, 也没发现这个故事, 况且苏格拉底的感情生活并不高明,柏拉图想必也不会去问他,大抵是国人为了讲理而杜撰的。不过即使不是苏格拉底说的,也还是有三分道理。她是一个讲求实惠的人,把麦穗换成了白菜,说完就悔了,她并不想骂傅少爷是拱白菜的猪。
他并没她这般粗俗,能够立即从白菜马上联想到猪:“我不是农户,也没把谁当成白菜,我没有把人放在秤上称斤两的习惯。你不是说过了么,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