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心软,自然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按照她说的拨通了黄府的电话,寒暄几句后便切入了正题。
“黄太太,我可被你们一家三口坑苦了。”
五姨娘假装受害人,说她买了裴小姐的注,今天看了消息才知道花魁早已内定。
“一家三口?你在说什么?”
在黄太太的逼问之下,五姨娘迫不得已地把传单上的内容又吞吐着说了一遍。
黄太太按捺着怒意中挂断了电话,五姨娘深吸了一口气,“黄老板可要倒霉了。”
杜加林连忙道了谢,“你要不要也投一点进去?”
五姨娘拿出了一百块的私房,“给你,投这些好了。”
“赚了钱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杜夹着一叠报纸又出了门。
“赚不了钱你可得把本钱给我!”
世界报刊登了对花国大选的批评,批评者认为如此渲染这一事件不利于女子独立的社会风气,要求为社会影响计应予停办,这一观点在一众花报中堪称清流,文章末署名是伊丽莎白。
在这篇批评之后,报纸把陆小姐作为独立女性给了半个版面的介绍,密斯陆虽出身豪门,却依然自食其力,所设计的服装受到了各界人士的喜爱,真乃独立女性的代表。
杜加林断定,这伊丽莎白便是她所认识的陆小姐。虽然密斯陆关于大选的批评说得不无道理,但她不知为何却觉得相当刺眼。裴小姐作为服装店模特的消息,想必陆小姐早就看到了。她也愿意把陆小姐想得高尚些,但她很难不认为这是密斯陆故意针对她的。
不过这也算提了一个醒,她不得不承认,陆小姐的这派观点也是很有市场的。裴小姐这次大选不管成不成,都势必不能重操旧业了,不过娜拉走后怎样这是一个问题。
在新女性看来,娜拉当然是要出走的,一个新女性怎么能成为别人的玩偶,像娜拉那样成为丈夫的玩偶已经够不能容忍了,至于成为众多男人的玩偶则堪比犯罪了。而娜拉出走之后怎样,那并不是她们考虑的问题。不过相比底层,裴小姐这样的行业翘楚这样的境况还是要很多的。
“我不干这行还能做什么?”裴小姐喷吐了一口烟,她每次见杜加林的时候都要吸烟,且频率越来越大,几乎每十分钟就要抽一支。“难道去嫁人?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这样,是男人们来巴着我,可我要嫁了出去,就是我上赶着伺候别人了。”
“或许可以到社会上做事。以裴小姐的才能,未必不会取得相当的成就。”
“做什么事?其他职业就比我们高尚么?”裴玉玲看向她,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烟扬了扬,“做烟的就高尚么?开面粉厂的高尚么?还是您这开服装店的高尚?你们赚的钱里就全是干净的么?不都有我们这些人贡献的么。都是服务社会,杜小姐,你用不着看不起我,你就能保证你未来的丈夫不去长三堂子么?”
她未来的丈夫她倒不知道,起码她现在这位名义上的丈夫是绝对不会去的。
“裴小姐,我没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你年纪还轻,未来还有数不清的花团锦簇等着你呢,你又何必总是纠缠于过去?”如果她真的有这么看得开,那天怎么会那么歇斯底里。她们历史系,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人是因为分数所限来的,可几乎所有人都对外说她们学历史是因为本身的兴趣。每天校内bbs上都是各种吐槽,但隔壁骂他们一句就要反骂回去。
很多人维护群体只不过为了维护个人的尊严。裴小姐看上去不在乎,可实际上比谁都在乎。她这刺人的自傲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自卑。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办法回头了。”裴小姐将烟掐灭在烟缸里,与其说她是被诱骗了,不如说她是给诱惑了。早在没来上海的时候,她就贪恋这个城市的五彩缤纷了。她在讲述自己这个故事时美化了自己,实话不光没法对别人讲,就连自己也是没法面对的。到现在,她只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有时候,可能只是你不愿回头而已。画家也可能改行去当作家,您也不必执着于这样一件事。”杜加林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哪有那么简单?杜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这是在说杜加林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杜加林无意反驳她,“裴小姐如果不嫌店面小的话,或许可以考虑在我们店入个股,出钱出人我们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