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和温暖。莫琮有太深的体会。
卫音希在七日后返回学校。
祖母已入土为安,她跪在墓前上香洒酒磕头,墓碑上的祖母端正地看着她,她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卫音希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虽然太突然也太意外,却也确确实实知道她的祖母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她只是有些恍惚,有些无名的悲愤。她觉得心里极闷,因为不知道如何发泄,彻夜画画。一笔一笔,都是宣泄。
一日晚上因为做功课查找资料,卫音希开了电脑,收到了一个留言。
是温公子。
卫音希因为画画的关系常和温公子联系,通常是发出漫画之后,温公子会有意见反馈过来,而她也是把疑问平时攒一攒,到时一起提问。一个事多繁忙又是男人,一个礼貌安静又有功课,除了漫画毫无共通之处,也没什么可聊。
这次也是,温公子循例问一下关于漫画的事,问她是不是临近期末功课很忙,没有时间画画,因为有两周没有收到她寄出的漫画。
卫音希看着电脑,看着对话框中那个微笑的图标,脑子里慢慢浮现起那次见面时、还有几次视频时温公子温和了解的眼睛,她画得不好的时候,她很努力却表达不出自己的时候、她很烦恼的时候、她苦闷不解的时候……,温公子静静听着她的问题、疑惑,不一定能给出妥善的解决方法,却始终是温和了解的,他说:在创作的过程中,这种烦恼和苦闷是寻常事,如果一直都没有这种烦恼苦闷,要不就是这个人对自己没有要求得过且过,要不就是绝顶天才。他温和地说:这个世界上天才非常非常少,我们得承认自己绝对不是天才。她当时天真地问:你现在也会烦恼苦闷吗?温公子笑吟吟地说:我怎么觉得我一直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啊,卫音希同学,你不能随便瞧不起人。她于是忍不住笑。
卫音希慢慢地敲着键盘:“我有在画画,不过画的是其它的东西,连载暂时停了,因为……”她犹豫了一下,“因为快要考试了。”
回复马上就来了:“把你现在画的传给我看看可以吗?”
卫音希本来想说没有扫描仪,想了一想用电脑摄像头认真的拍了下来,传过去。
正想要关电脑,温公子传过来一句话:“尽可能地,好好考试。”
她一怔,一种陌生的感觉涌进心底,慢慢地关上电脑,尽可能地好好考试,她似乎可以知道后面半句:考不好也没关系。
他知道了什么吗?作为一个画画的人,她有时候可以从别人画画的笔触和风格变化上感觉到一些什么不同,就像颜姐姐说的,作为一个写字的人,颜姐姐可以从别人写的文字中感觉到某些东西,这不一定是敏锐,只是经验。因为自己做的是一样的事,必定会有共通的经验。
那么她为什么会要把这阵子的画传过去给他看呢?她不知道,应该是不想让他失望吧。一个爱画画的人,长时间停下来不画,对于那个对自己有期待的人,是一种失望吧。
卫音希忽然想,温公子为什么会放弃油画选择了漫画呢?
☆、第44章 三十七
这日是邓跃母亲生日,因为不是整寿,就一家人订了酒店吃一餐晚饭。
颜子真到邓跃家才三点钟,邓跃在前一天已经在酒店订好位置,时间很充裕,正坐着看电视新闻,邓跃母亲端出切好的水果微笑着说:“子真坐下来先吃点水果。”
颜子真站起来把手中的礼物递给邓跃母亲,甜甜地说:“阿姨,谢谢。”
邓跃的母亲是个五十多岁样貌十分秀丽的妇人,她接过礼物,邓跃说:“妈,拆开看看。”冲颜子真挤挤眼。
是一付钻石耳钉,样子简单大方,邓跃母亲一见便欢喜,笑:“子真你真是,这可太破费了。”一边见颜子真穿了一件短款红色外套,里面是米白红扣衬衫,配仿旧仔裤,不仅显得面孔皎白眼若流星,而且甚是喜庆,心下又高兴了几分。
邓跃笑着说:“妈你把耳环摘下来换成这个,这个好看。”
邓跃母亲笑着瞪了他一眼,回房去换。
颜子真没看见邓安,便问:“邓安自己先到酒店吗?”
邓跃一边关电视,一边笑说:“咦,你这个糊涂蛋,不是早跟你说过邓安回法国去看她妈妈了?”
颜子真哦了一声,不经意地说:“我忘了。以前每年你妈妈生日邓安不都在的吗?”
邓跃笑着说:“也不是年年,就你来过的这两年他刚巧在。”
他想了一下,问颜子真:“你和你妈妈没事了吧?”那天卓嘉自让他去卓谦那里之后,两母女一直关在房里直到夜深,他便自己先回家去了,接下去几天他继续忙碌,也没有细细询问,颜子真也没有诉苦,她是那种小事抱怨兼诉苦一下,被哄哄就眉开眼笑,正经事反而不会轻易说出口。邓跃问起,她便想了一下,想到卓嘉自看完《二月初一》之后的神情,叹口气:“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邓跃只看过颜子真第一本书,并且不予置评,颜子真一向知道女性小说受众问题,认为一个大男人爱看倒不自然了,并不苛求。是以邓跃不解地看着她,颜子真嫣然一笑:“就是说,我说服了她罗。”
邓跃点点头:“以后别跟你妈妈闹脾气。”
颜子真斜睨他,邓跃笑出来:“做什么?你妈妈生气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她可不比你少难过。”
颜子真的心软了一下,低声说:“知道啦。”
生日晚宴非常顺利快乐。颜子真善于承欢膝下,一向便是长辈心中的好孩子,一席饭吃下来,她笑语如珠,服伺周到,逗得邓母开心不已。
邓跃晚上送颜子真回家时一直腾出只手握着女友的手,车窗外灯光流丽,邓跃慢慢地温柔地说:“子真,我妈一直怨恨父亲,我本人虽然没有怨恨,不过你也知道,我跟他没有感情,总觉得他是和我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人。”
颜子真有些意外,邓跃极少和她提起他的父亲,她只知道在邓跃年纪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已经离开去了美国。想到今天是他母亲生日,有些明白,下意识紧了紧握着邓跃的手。
邓跃停下车子,转身看着颜子真的眼睛,诚恳地说:“而且,子真,对不起,我们的婚礼,为着我妈妈,我也是不会请他的。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那下次他来,我们一起去见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