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桌上的呼叫器,让秘书送老妇去殡仪馆。
老妇离开之后,办公室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段洪庆在办公桌后枯坐半晌,起身给杜成和骆少华各倒了一杯水。随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沙发对面,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成子,说说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健为什么会在现场?”
“大家心里都清楚。”杜成哼了一声,向骆少华努努嘴,“他更清楚。”
段洪庆扫了骆少华一眼。后者终于有所动作,弯腰,低头,双手插在头发里,发出一声叹息。
“马健为什么知道我会去维景大厦?”杜成死死地盯着他,“你通风报信了?”
“他根本用不着我通风报信。”骆少华的脑袋抵在膝盖上,声音含混不清,“你在局里有你的人,他也有他的嫡系。”
骆少华抬起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你为什么没去?”
骆少华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没去?”杜成站起来,牙关紧咬。段洪庆急忙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杜成在骆少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话!”
话音未落,杜成挥起手,狠狠地打在骆少华的头上。
段洪庆上身前倾,似乎想出手阻止。然而,他立刻收敛了动作,默默地看着杜成。
骆少华的头被打得偏向一旁。他扭过头,刚刚面对杜成,脸上又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该死的是你!”杜成目眦欲裂,指向骆少华的手不断地颤抖着,“该被捅死的人是你!”
骆少华怔怔地回望着他,嘴角流淌出鲜血,脸上惨然一笑:“是啊,都是我的错……”
“当初你把证据交出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杜成摊开手掌,“老马已经死了。如果你继续隐瞒下去,他就死不瞑目!”
骆少华移开视线,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我操你妈!”杜成大怒,挥拳再打,“为什么?!”
段洪庆再也无法忍耐,拦腰抱住了杜成。
骆少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断撕扯的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像你说的,老马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他蒙受任何污点。”
“你他妈放屁!”杜成拼命挣扎着,“老马是为了救人!他至死都是个警察!你呢?你他妈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缩头乌龟王八蛋!”
骆少华愣住了。良久,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对段洪庆说道:“段局,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抓住林国栋。如果他拒捕,就击毙他。”
说罢,他又面向几欲冲自己扑来的杜成:“我犯下的错,我自己承担。”
随即,他就摇晃着走到门旁,拉开门出去了。
段洪庆推开仍在挣扎的杜成,叉着腰站在办公桌旁喘着粗气。少时,他操起电话,飞快地按动着号码。
“通知全局,把手头的工作都给我放下,集中全部警力抓捕林国栋。”
挂断电话后,他指指杜成:“你负责带队。”
段洪庆看着杜成灰白、肿胀的脸,咬咬牙:“我不管你还能活几天,你他妈就是撑,也得给我撑到林国栋归案的那一天!”
魏炯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岳筱慧的病床上空无一人。他看看还剩余一半药液的输液瓶以及悬在半空的针头,转身去了护士站。
值班护士也不知道岳筱慧的去向。魏炯掏出手机,拨打岳筱慧的电话号码,铃声响了很久,她却一直不肯接听。
魏炯无奈地挂断电话,准备逐层去找她。刚迈出几步,他无意中瞥见了墙上的禁烟启事,想了想,径直向医院外走去。
院子不大,魏炯很快就在花坛边的长凳上发现了岳筱慧。她只穿着病号服,抱膝坐在长凳上吸烟。魏炯叫了她一声,快步跑过去。岳筱慧循声望来,随即就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魏炯跑到她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疯了!穿得这么少,会感冒的!”
岳筱慧甩开他的手,依旧目视前方,又点燃了一支烟。
魏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脱下羽绒服,披在她的身上。这一次,岳筱慧没有拒绝。只不过,她依旧不看他,目光散淡地盯着在门诊楼里进出的人群。
岳筱慧的长发绾成一个马尾,脖子上还敷着厚厚的纱布,在手臂上也能看出绷带缠绕的形状。魏炯上下打量着她,低声问道:“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