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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90)

作者:袖唐

这是近来谈论最多的话题,一开个头,很多人有话说,有人插话道,“听说有两个,一个是往齐楚方向去的闵迟,字子缓;另一人是往秦、赵方向的宋初一,字怀瑾。”

“对对。”胖子点头,道,“目前已知的是这两个,据说都十分年轻……唉!若假以时日必是英物啊!可惜……”

“如何可惜?”宋初一不解道。

“自诸侯崛起之后,各国君主无不力争上游,封了君的想封侯,封了侯的想称公,卫侯倒是一绝,卫国国势一弱,他便立刻从公自贬为侯。”胖子嗤笑一声,抿了口酒道,“某不曾见过卫侯,不知他是胆小如鼠还是为卫国着想,但就凭这两点,魏王一旦震怒,卫侯定然会乖乖的把这两人送去,给魏王赔罪,不信咱们可以赌。”

宋初一呵呵一笑,道,“这话在下倒是信。”

“那也未必就可惜了!”一名清瘦的中年士人反驳道,“能行如此计策之人,魏王焉有不用之理?于他们来说是福不是祸。再者,听说消息是从赵地传出,不定那宋怀瑾觉为求名声故意走漏消息。”

“足下仅凭揣测便随意污蔑旁人名声,可不是君子所为。”胖子心觉得这士子定然是忌才妒能,故意损毁别人。他虽是一介商贾,平素最看不得此等士人。

那士人脸色一冷,兀自端起酒盏,不再多言。

宋初一沉吟道,“那位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在下倒是不甚明白,宋怀瑾既然能想出如此计策,想来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赵国内乱正打的不可开交,她总不可能挑着这个时间去游说赵侯。就算是为求名声,请一两个人到濮阳宣扬即可,又何必指明消息是从赵国传出?这不是成心毁自己名声吗?而且消息传播如此之快,倒挺有意思的。”

“小兄弟说的也是啊!”有人附和道。

众人陷入沉思,思来想去,也未能相处所以然来。

宋初一听了他们说出的消息,心中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闵迟的手段。

这次的事情分明是针对她,她在卫国,为人处世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结下深仇大恨。

宋初一不是没有怀疑过赢驷,但且不说他为人如何,就秦国目前的状况,他也不至于做这种蠢事,他好不容易找到拖延废新法的借口,怎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有闵迟,如果利用这次机会投魏,又顺手将这居心推给宋初一,她背着卖主求荣名声,纵然有天大的才华,以后怕也没有哪国敢用。

七雄国的君主用人才都可谓不拘小节,连吴起“杀妻求将,母丧不奔”的恶名都可以包容,但试问,谁会重用一个随时可能给自己心口捅一刀的人?

这样的人,魏王不会用,但他肯定怕别国会用,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宋初一。

魏王一直悔恨当初没听公叔痤的话杀了商鞅,让他跑到秦国去变法,魏国背后敌人迅速强大,让他夜不能寐。有了血淋淋的教训,这次怕是不会留手。

宋初一饮一口米酒,唇角微不可查的一扬。心道:不管你是不是原来那个闵迟,这一笔新仇,是非报不可的!

她这段时日正闹不明白是历史改变,还是自己重生到一个类似地方,怀疑究竟该不该报仇,闵迟这一举正好为她确坚定了立场。

这么想来,他还挺贴心的。

船转了个弯,开始顺着水流而行,速度快了两倍。

宋初一丢下酒盏,往窗外望去。

片刻,方才甲板上那名女子与剑客一起进来,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侍女将两面卷起来的帘子放下,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两个时辰后,船缓缓靠岸。

江边的地面上一层白浅的雪,柳树却是有些冒出嫩黄的芽,阳光下一派阳春白雪的风光。

船沿着码头停靠,船身触到岸的时候一晃,紧接着便听见了下锚的声音。

船稍稳之后,众人纷纷开始差遣自己的家仆搬东西,准备下船。

赵倚楼当时给宋初一准备两个大包袱多是吃食,一路消耗之后,只余下极少的东西,所以她便悠闲的看着码头上人群往来。

“这位小兄弟。”胖子冲宋初一施了一礼,“某一介商贾,但见小兄弟谈吐不凡,颇为倾心,不知小兄弟可愿折节下交?”

宋初一微有差异,还礼道,“先生客气了,能得遇先生,亦是在下之幸。”

“某姓妫,甄氏,单名一个峻字。是卫国甄城人。”胖子一笑起来满脸的肉将眼睛堆的看不见。

真俊?宋初一愣了一下,才道,“在下宋氏,寅月。”

“宋氏?先生竟是宋国公室人,失敬失敬。”甄峻自然而然的把“小兄弟”改换了“先生”。

宋初一心想,甄峻的名字若是连姓氏一起唤的话,音是龟真俊。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甄峻得知宋初一要去,要到濮阳停留一段时日,邀请宋初一同行。

宋初一欣然应邀。

从码头到濮阳不远,最多只需要半天时间,但到达时怕是太晚,无法入城,有人作伴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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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五章之所以从容

随着甄峻的车队到达濮阳城外时,天色已经漆黑,城门已紧闭。

车队在城外寻了一处避风的空地停下,仆役开始生火活烹食。

“先生。”季涣终于逮到一个甄峻不在的时间,“先生真要入城?虽然我只是个粗人,但也知道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先生想好法子了?”

宋初一笑道,“倘若连这点胆气都无,谈何纵横?”

时下有抱负的士人,都须得有把天下玩弄于股掌的志向,与此同时也必须得有随时为了这个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所以才从容。

士人,有时候与狗争食也要活下去,有时候为了一句错话,便可以引咎自尽,有时候只因为意气相投,便可以下生死之约……所以才有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先生……”季涣从不畏惧死,也了解士人的洒脱,但他觉得女子可以洒脱到将生命置之度外的地步,也是一奇。

融融火光,将宋初一面庞染上一层暖意,眼眸里倒影着火光跳跃,将她平素的懒散一扫而尽。

无论平时怎样不认真,在对待该认真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有半点怠慢。

“宋先生,来尝尝烤羊肉,这羊是我从义渠带来的,十分肥美。”甄峻亲自捧着一只陶土,上面放着一只泛着金黄色泽油滋滋的大羊腿,鲜香味儿传来,顿时勾动食欲。

宋初一用刀切了一块放进嘴里,赞道,“好味。”

“先生入城之后有何打算?某颇有些资财,院子也尚可,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某的家中做客。”甄峻为她斟满一盏酒。

短短的相处,宋初一对甄峻的印象不错。

许多大商贾都喜欢结交士人,并且不吝资助,因为倘若日后士人不管在哪国任官,都能对他们的生意照拂一二。甄峻大约也有这种目的,但是他是拿诚心来交朋友,并不会令人觉得反感。

“甄兄热忱相待,在下本不想推脱,但入城之后,恐怕是身不由己了。”宋初一嘬了一口热酒,通体舒畅,冲甄峻举盏道,“待改日我事毕,定然登门拜访。”

“既如此,我就不强求了。愿先生一切顺利!干!”甄峻仰头一饮而尽。

宋初一亦是如此。

夜风飒飒,一通畅饮后,宋初一上了马车,安睡一夜。

次日清晨随着车队一起入城之后,便与甄峻分道扬镳。

之后宋初一并没有直接赶回砻谷府,而是寻了个酒馆坐下,先打听了濮阳城内的消息。

不听不知道,一听骇然。宋初一和季涣刚刚坐下没多久,季涣便有些焦躁了。真是怎么传的都有,且全部都是不利于宋初一的言辞。

这种情形下,还有翻盘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