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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113)

作者:袖唐

“车将军、左庶长回城!”队伍前面有人高喊道。

城楼上的守军仔细看了几眼,挥手令人将木桥缓缓放下。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最后嘭的一声闷响,木桥落地,扬起了淡淡的尘烟,车队从桥上过去,缓缓入城。

赢驷没有特地派人来接宋初一,只私下派人来传话,命宋初一直接入宫。

车云连忙给她安排一处洗漱的地方,准备一身烟灰色广袖深衣,领口和袖口绣有深色雷纹,儒雅不失严肃。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月已东升,宋初一坐上马车直接去了宫内。

马车直接行到前殿与后宫相接的一处小山附近停下,内侍搬了垫脚凳放在车下,“先生,到了。”

宋初一下车,看见面前竟是一座小山,不禁有些诧异,“这里是?”

内侍共进的道,“这里是鲲鹏山,君上正在山顶的亭子里相候,先生请。”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山坡,高还不到十丈,竟叫“鲲鹏”?

宋初一想着,便顺着小径往山坡顶上走去。

两侧点了宫灯,再加上月色如霜,四周十分亮堂,宋初一大步走到山顶,一株遒劲的古松下的亭子里,一袭黑衣华服的男子斜依在围栏边缘,修长的手中端着一盏酒,墨发披散,冷峻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越发不可靠近。

“宋怀瑾参见君上。”宋初一隔着一丈远,甩袖长揖。

“进来。”赢驷道。

宋初一直起身,走进亭子中。

“坐。”赢驷还是这么言简意赅的作风。

“谢君上。”宋初一又施了一礼,再往前走了几步,正欲在他对面唯一的软垫上坐下时,一抬眼却看见面前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原来这山从里面看并不高,然而从外面看它却是一座巍峨大山的顶峰,前面山峦起伏,沟壑纵横,虽则都不是多么高峻的山,但直是连绵到天际,月色下云峰飘渺,一片开阔气象。

清风徐来,赢驷看着她道,“大秦之景,山峦、清风、明月,一坛老秦烈酒,我之美色,寡人没有食言吧?”

“果然撼动人心。”宋初一收回神思,在软垫上跪坐下来。

赢驷拎起几上的酒坛,亲自给宋初一倒了一盏酒。

“色泽清亮,辛辣扑鼻,好酒!”宋初一赞道。

“先生请。”赢驷道。

“多谢君上。”宋初一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冲而来。

时下的酒水都十分淡,这样纯度的酒显然极其昂贵。好景好色好酒,宋初一觉得人生有此也已然足矣!

“先生看完奏简,不知有何感想?”赢驷问道。

第133章赢驷的美色

“仔细看了两遍。”宋初一道。

赢驷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宋初一心里很不忿,清风明月不假,好景美色也不假,可真是不让人闲一会儿。虽这样想着,宋初一眼睛里却溢出淡淡的笑意,“君上想让我在旧法和新法之间充当调和?”

赢驷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先生是否能胜任?”

宋初一无语,不能胜任也得能啊,这是她来秦国的第一个任务,也是眼下秦国必须面对的问题,其艰巨不下于攻打下一个小国,并且她最擅长的并不是和稀泥,一边讨好老氏族,一边融洽新法,弄不好就里外不是人。

“君上宽心。”宋初一看了一眼外面苍茫起伏的山峦,抿了一口酒,片刻才转过头来,笑道,“不过,君上可莫要把怀瑾夹在这中间太久啊!会死人的。”

赢驷弯起唇角,面部的线条柔和许多,端起酒盏,“寡人相信,便是十年八年先生也死不了。寡人敬先生一盏!”

“哈哈,君上真风趣。”宋初一笑着端起酒盏,宽袖微掩,仰头饮尽。心中暗骂,你要真敢十年八年,老子就给别国做内奸,先把秦灭了再说!

赢驷喝干盏中酒,淡淡道,“寡人从未发觉自己风趣。”

言下之意,就是那番话是发自内心认真说的。

“以君上的魄力,断然不会那么久。”宋初一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拍了个马屁。

赢驷不可置否的一笑。

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王者气度出现在倾倒众生的容色之上,这世间,赢驷是独一份。

宋初一深深觉得,这辈子老天待她真是不薄。

“先生为何对共事者长相要求这样高?”赢驷疑惑道。他没有忘记在魏国境内看见的那名男子,纵使赢驷一贯不怎么注重长相,却不得不为之赞叹,龙章凤姿,气势犹如一把出鞘的绝世名剑,让他忍不住想收入麾下。

“在下一贯对美丑没什么要求,不过,好看些总归赏心悦目。”宋初一笑道。

“不知在魏国时,先生身边的那名青年是何出身?”赢驷问道。

“君上说的是赵倚楼?”宋初一并不打算隐藏赵倚楼的身份,他那模样和出身,藏也藏不住,“君上可曾听说赵国新君?”赢驷微微诧异,“公子刻?”

“正是。”宋初一道。

赢驷瞬息之间又敛起面上的神色,没有再追问赵倚楼,而是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一遍宋初一。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能使得一国之君抛下君位,甘心追随?

以赢驷的识人之能,可以轻易地分辨出,赵倚楼并非那种依附人才可以生存的弱公子,相反,他身上的那种凌厉气息,一般人根本无法驾驭,就连赢驷自己也不能有完全的把握令其臣服。而宋初一却做到了,这让他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少年。

见面次数不多,但宋初一却一次又一次的令他惊奇。而仿佛,他也能体会当年君父在秦国最困难的时候遇见商君的那种心情。

高处不胜寒,能有那么一个人携手为共同的目标奋斗,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是何其有幸!

“再敬先生一盏!”赢驷端起酒盏道。

四目相对,看见彼此眼中流露的笑意,不禁都会意一笑,仰头再饮尽一盏。

“君上既然将调和之事交给在下,无论在下做出何样的事情,还请君上相信,在下支持新法,也一直站在君上这一边!”宋初一放下酒盏,郑重的道。

赢驷颌首,“寡人既然敢用先生,自然敢信。”

“谢过君上!”宋初一微微甩开宽袖,行了一个大礼。

完完全全的信任,这绝对不是能够轻易办到的事情,更何况宋初一不过是刚刚入秦的新人,而非赢驷的心腹,在这一点上,宋初一钦佩赢驷的魄力,也必须得真心感谢他。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盏一盏的饮下烈酒,两人似乎都有些许微醺,眼睛却也都更加明亮。

“我观君上眉间郁郁。”宋初一看着那眉心,心道,好看的人居然连眉心那么一块小小的地方都着实好看的紧。

赢驷懒懒的靠在栏边,竟是流露出一段慑人心魄的风流之姿,薄唇微微弯起,“起初下手做狠辣之事,心底总会有些难受罢了,时间久了便会习惯。”

“为君者一定要狠辣么?孝公心胸宽广为人刚正,不也使秦国崛起了?”宋初一眸光明亮的似是掬了一潭清泉。

“先生若是愿意做商鞅,寡人便做孝公。”赢驷缓缓道。

商鞅的铁面、狠辣,做事不留不给别人留一丝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如此铁腕,秦孝公才得以心怀仁厚。在这样一个乱世,国家想要生存,光靠仁义远远不够。

“怀瑾,不愿做商君。”宋初一道。

赢驷微微直起身,他注意到宋初一说的是“不愿”而非“不能”,遂问道,“先生有何顾虑?”

宋初一望着他笑而不语。

赢驷也是无奈一笑。商鞅最后在他手里的下场之惨,有目共睹,谁还敢在他的手下做另外一个商君?

他所为之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所有的臣子都只能被他控制在手中,撑起这个国家强硬的人,是他自己。

秦孝公把一个崛起的秦国交在他手里,他便有责任使它更强大,令那一代人牺牲的更有意义。

月华如水。

亭子中暂时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