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喜滋滋地打算开工的时候,看到了余淮那副眼珠子几乎要掉在桌面上的惊讶表情。
“没见过包书皮啊”
“你从哪个年代过来的现在你还包书皮”
“我不喜欢书磨损得脏兮兮的。”
“花拳绣腿。”
“你管我”
我慢慢从书包里掏出剪刀和透明胶,余淮的叹息也越来越沉重。
包好了之后,拿出钢笔慎重地准备在封面上写标题和班级姓名,我虔诚得就差净手焚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字写得很丑。
以前包书皮都是我爸给我写名字的,我爸写字特别好看。我说了,他放假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养花养鸟写毛笔字,跟离退休老干部似的。
我的笔尖悬空很久,终于被我放下来。
“怎么不写了”
“我写字不好看。”
“形式主义。写上书名和你的名字,你自己知道哪本是哪本,别人知道是你的就行了,你还想拿相框装起来啊”
和我当年对那本破书的恶意揣测如出一辙,我笑了,把余淮吓愣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最好的时光”,所以很激动地揪住他的袖子,“余淮,你帮我写吧,你好像写字很好看啊。”
余淮被恭维了后就不好意思继续谴责我的形式主义,别别扭扭地拿起钢笔。
“写得不好看不许怪我哦。”
不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笑得很狗腿:“不怪不怪,写吧写吧。”
于是,他大笔一挥。
“英语”。
空两行。
“振华中学”。
“一年五班”。
“余淮”。
然后,我们俩面面相觑了很久,他脸红了,挠挠后脑勺。
“那个一不小心写成自己的了,我就是顺手要不你重包一遍哦,我还有涂改液”
我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反而有点儿高兴。
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心里轻飘飘的。
“就这样吧,”我把书收进桌洞,递给他下一本,“接着写,写谁的名都行。”
张平指定了临时班委就是让大家举手自荐。余淮毛遂自荐当了体育委员,而韩叙则被张平指定为学习委员我不知道小白脸原来入学成绩那么好。
班长憨憨厚厚的,脸很黑,也是男孩,叫徐延亮。
余淮坚持认为这是张平的阴谋,因为全班只有徐延亮比他还黑,这样张平以后和班长一起站在讲台上,就能衬出嫩白的肤色。
韩叙依旧面色沉静如水。他就坐在我和余淮这一桌的右前方,隔壁一组的倒数第二排。简单犹如小媳妇一般坐在他身边,简单的那个朋友,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泼辣女孩,坐在简单身后,和我一样是最后一排。
我想起分座位时候的一幕幕,傻笑起来。
第一堂课就是张峰的数学课。他长得又瘦又高,架着一副眼镜,肤色很白,眼睛细长,颧骨有点儿高,看起来有点儿刻薄。
而且很冷,和张平完全相反,根本不笑。我抱着看热血友情大团圆的心态等来张峰的开场白,竟然只有一句:
“大家好,我叫张峰,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教大家高中数学。”然后翻开书,“今天我们来进行第一章的第一节,给大家介绍一下元素和集合的概念。”
“他真没意思。”我趴到桌子上。
“人家是来上课的,你以为演电视连续剧啊”余淮瞟了我一眼,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书。
同一版本,但却是用过的旧书,当然,没有包书皮。
于是,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大书包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用过的教科书、练习册、演算本。
“为什么是旧的”
“假期的时候提前学了高一的课程,所以先买了,”他随意地翻了翻,补充,“大部分人都提前补课了,或者自学。听说,像林杨他们几个搞竞赛的,好像还要提前学一点儿大学的基础物理和数学分析呢。”
我不知道林杨是谁,也没有问。只是当余淮也不听张峰讲课就开始自顾自地翻起王后雄高二化学练习册的时候,我悲哀地发现,我无意中闯入了那美克星的超级赛亚人国度。
大部分人都提前学过。
于是,我无意中就成了一小撮别有用心的极端分子。
翻开新买的漂亮笔记本,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我开始认真地抄黑板上张峰给出的集合定义。
“那东西都没用,书上全都有,抄它作甚,浪费时间。”余淮头也不抬,就甩给我这么一句评价。
“我乐意。”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虽然我知道他说得对。
“好心提醒你,无用功。”他耸耸肩,继续做他的题。
我知道余淮这种提醒是为我好,可是我那点儿差生的自卑心理让我不想承认。有时候宁肯别人在心里笑话我不懂高效的学习方法,但是面子上一定要笑嘻嘻地对我说,哎呀,你的本子真好看。
新学期一开始,我就知道,余淮是个尖子生。
也许因为他破破烂烂的书都被吸走了精华。
也许因为他做高二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
也许因为他在报到那天听到一班、二班时候不屑又向往的表情你知道,差一点儿没得到,会令人不忿,而差得很远,就会令人平静。所以,我平静,他激动。
而后来的后来,余淮终于不害怕会伤到我的薄面子,承认,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判断出我不会是个尖子生。
我问为什么。
他不正经地哼了一声:“因为你包书皮。”
t1706231537:
===第九章 摸底(No.47 - No.53)===
第二天就是摸底考试。
我前一天晚上还像煞有介事地复习了一下,我爸特意给我端了杯牛奶,放到桌边,说:“轻松应战。”
都应战了,还轻松个屁,被谁一炮轰了都不知道。
可实力的差距不是临时抱佛脚能够弥补的。振华似乎特意要给我们这些因为非典导致中考题目难度降低而占了便宜的学生一个下马威。这套摸底卷子,我完全找不到北,彻底考崩了,从头发丝糊到脚指甲。
并没有分考场,也没有隔位就坐,考试的时候余淮就坐在我旁边,答题飞快。也许是学校料到这群尖子生会赌上各自的荣誉来应对这次考试,不会跟陌生人联手作弊。
所以,当我还在对着选择题冥思苦想不知道蒙哪个答案比较好时,余淮已经早就翻页去做计算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