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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10)

作者:袖唐

与此同时,一直默默无闻的冉十七娘,一日之间,整个村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她是菩萨转世。

冉颜睡了半个时辰,便起身洗漱。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自己现在的容貌,打磨光滑的铜镜里,清晰的映出一张苍白而死气沉沉的脸,鼻子挺翘,尤其是鼻尖得部分,微微翘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樱唇的曲线柔美,肤白如脂,可以想见原来的冉颜是何等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长而明亮的眼眸,修眉婵娟,尾端微微上翘,只要明眸稍稍流转,便是一番无可比拟的风流韵致,可惜,冉颜严肃呆板惯了,不会使用如此出色的眼眸说话。

邢娘偷偷瞧了冉颜一眼,心想,娘子还会顾影自怜,可见还是以前那个娘子,如今不过是懂事了。

“娘子,老奴给你梳头吧。”邢娘从矮桌上拿起梳子,跪在冉颜身侧,轻轻的梳着长长的头发。

唐朝没有座椅,所有人都是跽坐,即是长跪。冉颜心理上有些不大适应,可身体上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跽坐。

下午的阳光,从细密的竹帘缝隙中投射过来,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细细的光条,透过竹帘,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刚刚绽放的牡丹花。

“咦?”冉颜盯着外面的花看了许久,“牡丹是何时开的?”

晚绿正捧着衣物过来,听见冉颜的话,笑答道,“是今日开的,早上还是个花苞,一日光景就开的这么大了。”

晚绿在冉颜跟前跪坐下来,“村里有半亩地种的都是名贵牡丹花儿呢,我们冉府的牡丹可是苏州城最俱声名的,娘子要是喜欢,尽可去赏花。”

庄子中的书籍很少,只有几本哀怨的诗集,冉颜也不愿意看,赏花看景……冉颜有些意动。

邢娘也不愿冉颜再像从前那样哀戚伤怀,鼓励道,“赏花观景是好事,喜欢就去看。”

冉颜点点头,晚绿将取来的衣物扯开,道,“娘子,您都半年不曾做新衣了,不如改日去城中量些布,奴婢给您制一身新的?”

晚绿一边说着一边帮冉颜换上衣服,这是一件浅绿色绣花流丝齐胸襦裙,这时候的襦裙不似中晚唐那样臃肿,显得人十分修长,若是莲步轻移,当真是娉娉袅袅。

穿好衣物后,晚绿又将一条薄到几乎透明的绘花纱罗披帛搭在冉颜手臂间,站立时,自然下垂,静谧优雅,行动时如风扶杨柳,飘逸飞扬。

“娘子生的美丽,穿什么都好看!”晚绿赞叹道。

邢娘递上幂蓠,嘱咐道,“早去早回,今日再让吴神医给娘子诊个平安脉,大病初愈,还是莫要太过劳累!”

晚绿早已经跑到门口去准备鞋履,探头道,“我会看着娘子的!”

“娘子素来娴静,我看你才得让人看着!”邢娘笑斥道。

冉颜看着她们二人亲昵自然的互动,心情也十分轻松愉快,便安慰自己,把这闲着的一段时日,当做度假吧!

第九章拈花一笑间

丝履是类似后世绣花鞋一类的鞋子,轻便美观,比屐鞋要舒适的多,只是要小心看路,否则踩到石头之类的东西十分疼痛。

冉颜觉着,在乡下还是要穿屐鞋,这样必须盯着脚尖前的路,实在是煎熬。

已经接近申时末,夕阳斜斜,夏风轻拂,空气中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清润气息和着花香扑面而来,冉颜松了口气,心知快要到地方了。

“娘子!”晚绿忽然小声凑在冉颜耳边叹道,“好一个美郎君啊!”

冉颜抬起头,顺着晚绿痴迷的目光看过去,微橘的夕阳下,一袭月白大袖长袍随风飞扬,青丝绾起,有几丝碎发在额前飘荡,橘色的光,在他毫无瑕疵的侧面镀上一圈光晕,朱唇皓齿,面如白玉,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画。

男子的身材颀长而瘦,着大袖长袍,颇有魏晋遗风,他此刻正专心的对着面前一株白牡丹,俯身轻嗅,陶醉的神情亦是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冉颜嘴角抖了几抖,一个男人,喜欢闻花!闻花闻成这德行,真是……冉颜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有种想解剖他的冲动。

男子赏了一会儿花,正欲转身离去,却顿下脚步,俯身从花丛旁边寻着一根树枝,挖起牡丹花树下的一株野花。

“他挖我们家的花。”冉颜毫不留情的打断晚绿的沉迷。

晚绿蓦地回过神来,不满道,“娘子,那不过是杂草野花,不是我们家种的。”

男子听见两人的对话,手中还捧着那朵野花愣愣的转过身来,面上颇有些尴尬,想来是听见了冉颜的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在下……在下只是觉得,这朵野花生在艳丽无双的牡丹之下,甚是可怜,想,想把它移开。”

嫩嫩黄黄的小花,被男子捧在手心,被他俊美的容颜映衬之下,竟然增色了几分。冉颜微微抖了一下,这个男人居然如此的……唐僧。等等,他不会真的是唐玄奘吧?想想,似乎年代不对,冉颜才微微松了口气。

隔着幂蓠的皂纱,冉颜目光落在他握着花的手上。

这人不过是生的修长,年纪却不大,冉颜根据体貌特征,判断他约莫只有十七岁左右。

“在下是新来的村学塾师,姓桑名辰,字随远。”少年忙冲冉颜作揖。

冉颜下意识的便想回答“我知道了”,潜台词是“你可以走了”,但想起邢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谦和贤淑,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微微欠了欠身,“见过桑先生。”

桑辰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顿了一下,桑辰似乎想说什么,微微动了动唇,却只道,“不敢打扰娘子,在下告辞!”

说罢急匆匆的顺着陌上小道跑走,到转弯的地方不知踩着什么,竟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这一来,那个修长的背影显得愈发仓惶狼狈。

晚绿愣了愣,道,“娘子……桑先生怎么了?”

“不知道。”冉颜无心关注桑辰,专注的看着面前一片花田。

一片姹紫嫣红开的好不热闹,绚丽异常,只不过在冉颜看来,这些花也就是颜色不同罢了,看了一会儿新鲜,她便意兴阑珊。相对来说,还是千奇百怪的尸体能燃起她体内的兴奋因子。

“我们回去吧。”冉颜道。

“娘子,怎的刚来便要走?”晚绿不解道,以前自家娘子最是喜欢这些花草,甚至还向吴神医要了草药种子来种,怎的忽然就兴趣缺缺了。

冉颜也不解释,心里开始暗暗盘算应当私下做些营生呢?还是想办法回冉家?

冉颜的身份是冉十七娘,这是逃不了的,就算自己的营生做的再怎样风生水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不在眼前看着,万一随随便便就给许了出去,这下半辈子可就别想舒坦了。逃跑?更不现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独身在外,所遇的未知危险比现在多出几十倍,但也不能立刻就回冉家。时机还未到。

综合分析一下,冉颜觉得留下来,先暗中赚点钱,到时候无论是走,还是被接回冉家,她都有一些保障。

回到府中,冉颜便与邢娘和晚绿商量,明日去城中。恰巧中午的时候,晚绿说过要给她做一件新衣服,邢娘也不曾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