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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宋杀手日志(298)

作者:袖唐

赵镬眼下主要忙着三件事情:处理太子余党;宣告天下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封功臣,以及追封在宝华门之变中为自己大业牺牲的忠臣。

赵镬压着一干大臣在紫宸殿忙到深夜,间隙休息两刻,他站在殿外远眺。宝华门那边灯火通明,映亮了墨色天空,人声喧哗,或许是心境之故,他竟然觉着隐隐显出几分热闹欢快。

接手自己亲爹留下的烂摊子,赵镬才真正感觉到肩上沉沉的压力,大宋内部已经腐朽,外面强敌环饲,一个弄不好可就要在他手里亡国的。

冗官冗兵,重文轻武,从朝廷到民间,都充满了对大宋现下发展不利的因素,究竟该先从哪里下手?

照着以前的心性,赵镬肯定会迫不及待的从各个方面着手,但经此一役,再加之这几天接触许多繁重的政务,令他短时间内迅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想到那位神秘的楚先生对自己的评价,赵镬心里又多了一丝慎重。

楚定江曾经直言不讳的告诉赵镬,他如今各个方面都不错,满腔热血是好事,可是作为皇帝只有热血还不够,他最最缺少的就是稳重淡定。

当时赵镬并不能深刻理解,他觉得自己花费这么多心血,冒天险夺得皇权,就是为了这万人之上的位置所附带的巨大权力,他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来改造这个几欲倾颓的国家。而如今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他发现,哪怕坐拥江山,似乎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随心所欲。

如果要达到目的,他必须要压抑自己的心性和满腔热血。

“圣上。”华宰辅拱手施礼。

赵镬收回思绪,叹了一声,“宰辅,为何一切与朕最初的想象截然相反。”

华宰辅顿了一下,脑中迅速思索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将赵镬的心思猜的*不离十,然而嘴上却说,“老臣愚钝,请圣上明示。”

在这种明显是君臣谈心的气氛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大臣,他必须不能猜到皇帝内心想法。此事上,只有表现的愚钝才安全。

“朕曾以为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便可以大刀阔斧的去除大宋沉珂,朕一定能够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可是……”赵镬转身看着华宰辅,“朕眼下却觉得束手束脚,宰辅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还请教我。”

华宰辅再施礼,“圣上折煞老臣。”

赵镬虚扶起他,“不必过谦,我一直都信宰辅忠国忠君。”

他这话说的委婉,大意是:父皇不信你,我信你,所以你放心吧!

“臣得圣上这一句话,万死不辞。”华宰辅客气了一句,而后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在没有支持二皇子以前便了解过其秉性,这是个直爽的人,不喜欢旁人行事言辞打太极,所以一改从前圆滑的作风,直接道,“圣上能这般想是大宋之福。老臣力图革新的心情与圣上一般,可惜如今大宋根基已有动摇之相,用力不宜过猛,若是想重铸,须耐下心来徐徐图之。”

“卿以为应当从何处下手?”赵镬突然接到这么大一个摊子,早已经迷茫,现在急需听听这些老臣的看法和意见。

华宰辅顿了顿,言简意赅的道,“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兵。”

华宰辅也是个胸有抱负之人,说这话不是为了迎合赵镬的喜好,而是真的等不起了,辽国虎视眈眈,很有可能趁着大宋内乱未稳之时大军压境。辽军若是真是一举攻上汴京,整顿别的还有个屁用!

赵镬眼睛一亮,抚掌道,“宰辅之言正合我意。”

华宰辅看了一眼少年眼下乌青,迅速移开目光,心里觉得自己选择的没有错,不管赵镬将来怎样对待这一班老臣,至少他把心思放在了挽救国难上。

“宰辅可知道楚定江其人?”赵镬忽然问道。

华宰辅心里突的一跳,难道楚定江是他儿子的事情暴露了?想到这个,华宰辅除了觉得惊诧,便是满心的憋屈冤枉,这混蛋小时候就有异于常人,实在让人心生恐惧,不管是找妾生子当替身还是入控鹤军,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跟自己这个当爹的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他早就不当那人是自己儿子,可万一这混账身世被扒拉出来,华氏依然头一个遭殃。

第三百四十七章**

如若真是暴露,楚定江与华氏的关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撇清的。

纵是历经千锤百炼的华宰辅也不由汗流浃背,眼下情况不明,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不知。”

“此人莫名出现在朕的身边,为朕扫清障碍,可如今又莫名消失。”赵镬说到最后如喃喃自语,“难道真是上天助我?”

华宰辅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楚定江立如此大功,华宰辅却没有愚蠢的对年轻的皇帝说出真相,华氏堪堪从泥沼中抽出一条腿,他不能让皇帝觉得“成也华氏,败也华氏”,既然皇帝认为是天赐,那么就是天赐吧,“上苍自应为真龙保驾护航。”

饶是赵镬如此不喜被人拍马屁,听了此话也十分受用。

他眼下忙碌不堪,无暇分神纠结,但此事被他藏进了心底。

新帝登基,天下各处都显得分外热闹,唯有梅花里寂寂如昨。

在安久晕过去的第四天,楚定江第一次露出凄容——安久失禁了。

人成年之后之所以不会在睡梦中失禁是因为精神力之故,安久先前一直昏迷,却不曾失禁,楚定江便觉着还有一丝希望,对于精神力高强、意志坚定的人来说,只要有一丝残留,那么便苏醒有望,如今这状况……大约是一分一毫的精神力也没有了。

梅嫣然默默为安久擦拭身子,然后清理床铺,待一切都做完,也如楚定江一般呆呆的站在床前,她思来想去,当初安久莫名的出现在梅久体内,想来是有机缘?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可想,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有什么害处,试试也好!

梅嫣然出岛去接梅久。希望她能够把安久唤醒。

先皇驾崩,控鹤军分崩离析,华容添与梅久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要出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子出门有些麻烦,华容添派了好多仆婢跟着,准备了一天才顺当出发。

梅久是在梅花里死的,对这个地方有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恐惧中竟然似乎有些畅快。

许是以前过的太无能了吧!如同菟丝子到处依附而生,如今她虽还是要依仗着夫君,但已经明确的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先前与华容添关系不睦时不方便插手家里的事,如今上手竟似做了许多年的大妇,上手十分迅速。底下的仆婢多数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

死过一次,梅久从心态上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待到了湖岸,华氏跟来的大部分仆婢都被留下,梅久只带了两个心腹随同梅嫣然登岛。

梅久再次见到安久,没想到竟是这种场景。看着安久紧闭的双眼。梅久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她自打重生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娘亲,安久是个苦命人。”梅久想起与安久共处一体时看见的那些地狱般的景象,心中愈发悲痛,原想着一辈子不对旁人说安久的事情,可此刻怎么都忍不住,将她的身世一一与梅嫣然说了。

楚定江在一旁听着。喉头像堵了东西,塞的难受。

梅久在床沿上坐下,握住安久的手,“好日子才刚开头,你不能睡过去。我知道你有了两情相悦的人,心中很高兴。替你买了一个很大的马场,里面能养好多羊,还有江南一处精致宅子,想在你大婚的时候做贺礼,你若一直睡着。我送予谁去?”

梅嫣然看了梅久一眼,心知起初在华氏过的不大如意,就算能存着私房钱,也难暗地里找人办这件事情,她既然能够做到,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白兔了,梅嫣然心里既惆怅又欣慰。

“你说要放羊呢?”梅久握住安久微凉的手,觉得就像是左手握右手,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灵魂共一体的日子。

愚蠢的人类,我的志向早就改了!

梅久一喜,“安久,你可是能听见我说话?”

楚定江见梅久表情变化,不由紧张起来,浑身绷的挺直,目光盯着安久那张神情不曾有一丝改变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些他可能忽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