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趾国附近,亦有大宋重兵驻扎,不过多密林、沼泽,想要在其间藏身不难。
安久丛林生存经验还算丰富,不至于困死。
然而,凌子岳却在这暗无天日的丛林里越来越消沉。
几人在密林里钻了近一个月,终于找到一小片空旷之处,见到久违的阳光。
安久旁若无人的脱下外衣挂在枯树上,上身穿着一个类似“背心”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臂膀。
她已经不像初时那样瘦弱,身姿矫健,一举一动果断利索,尽管并不壮硕,但不难看出隐藏的爆发力,以及她对肢体接近变态的控制力。
“凌将军。”安久拿着水囊走向凌子岳,边走边灌了一气,然后把剩下的塞给他。
凌子岳接过来仰头饮了一口。
“在这里生存,最不可缺的便是意志力。”安久蹲坐到他身旁,点漆似的眼眸盯着他,“以你现在的状态,撑不过三个月。”
凌子岳抿唇不语。
安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你的命还很长,至少比当今皇帝长,未必没有机会拿回兵权。”
其他几个人纷纷看过来,心思各不相同。
梅嫣然神色复杂的盯着安久白晃晃的手臂,恨不能拿了衣服把她裹起来,然而看了许久,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是啊,将军要振作!”李擎之附和道。
还是隋云珠略略能琢磨出凌子岳的心思,“将军从来都是在当今的秉性,亦清楚大宋是何样的朝廷,却依旧效忠,为的是家国,而非某人和某个朝廷,如今不幸蒙冤,遭遇不公,将军的护国的心便改了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耶律权苍
凌子岳面色动容,仰头猛喝了几口水,“你说的对!”
不能因噎废食。他从前还有牵挂的时候都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无牵无挂,更没有理由放弃。
梅嫣然见凌子岳打起精神,一方面佩服他的心性坚毅,一方面又觉得大爱之人皆近乎寡情。
安久却觉得他的表现令人满意,不枉这么多人护他。
“一直窝在丛林里也不是办法,待风头过去些,我们还是尽早出去吧。”隋云珠道。
众人皆以为然。
他们又不是单纯为了活命,还是早点了解外界的情况为好。
辽国,上京。
皑皑积雪堆在宫殿屋瓦之上。
耶律凰吾侯在殿外。她身披黑裘,只露出暗紫色的袖口的裙裾,站在阶下抄手盯着屋檐上垂下冰柱出神。
“好久不见呀,阿吾。”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
耶律凰吾回过神,侧首便见一袭暗红袍服的俊秀男子翩翩而来,他身形颀长,头戴狸色的狐皮帽子,衬得气度更加出尘。
此人却正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竞烈。
“皇叔。”耶律凰吾面上绽开浅浅的笑容,难得露出一点小女儿家的神态。
耶律竞烈一扫平日的阴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十几年没见你了,竟然出落的如此标致,大辽的勇士该要争的头破血流了!”
这二人实际年龄相差**岁,但耶律竞烈保养的极好,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他们是兄妹。
“皇叔还是这样爱取笑人。”耶律凰吾笑嗔,“十一年未见,皇叔竟能一眼认出我,可见整个大辽就数您最惦记我。”
她十五岁因私建军队被贬黜,名义上说是给萧太后守墓,实则是圈禁。
“便是再多几个十一年。我也能一眼认出我侄女。”耶律竞烈感叹道,“阿吾很像太后,尤其是为太后尽孝这么多年。气度上竟是越发相似了。”
萧太后曾掌辽国大权,耶律竞烈这话明显是把她架上火堆的意思。
耶律凰吾哪会听不出来。淡淡一笑,“我可不愿像母亲一生操劳,有幸承她几分容貌,将来招个好驸马已经很知足了。”
“哈哈!阿吾好志向。”耶律竞烈大笑。
眼下看似一派和乐融融,实际正暗中较着劲。早在十年之前二人已经暗中交锋数次,那时耶律凰吾年纪尚小,虽有才干。但在辽国还不算有权势,因此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今时却不同往日了。耶律竞烈肖想皇位已久,耶律凰吾也成了当今皇帝的左膀右臂。若再度交手,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
“阿吾方才在看什么?”耶律竞烈问。
“冰柱。”屋檐上的冰柱折射出璀璨光芒,耶律凰吾畅快道,“听闻南宋一冬只在凌子岳被斩当日下了一场雪,开春更是滴雨未落。真是天佑我大辽!”
“是啊!天佑大辽!”耶律竞烈心中隐有担忧,新皇登基,其位未稳固,眼下大多数部族还站在自己这边,可是一旦攻宋中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那个时候国内局势难料!再想夺江山更是难上加难。
正说话见,一名内侍匆匆过来,躬身道,“公主、大王,皇上有请。”
两人微微颌首,随着内侍拾级而上,进了殿内。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凭窗而立,正在给一直苍鹰喂食。
“参见皇上。”两人齐齐行礼。
“免礼。”男子未曾抬头,继续喂鹰。
这是耶律竞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拜见新皇帝,不禁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只见那人很高大,只是体型略瘦,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低垂的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皇帝喂完鹰,回到主座,“坐吧。”
“谢皇上。”
两人择了左右位置坐下,待内侍上了茶水,耶律竞烈复又起身,“臣此番前来,是想请示皇上,开春各部落族长将前来朝拜,不知具体事宜如何安排?”
“同往年,辛苦皇叔了。”皇帝道。
辽国新帝名叫耶律权苍,自幼被高人领养以求长寿。耶律竞烈已经不太记得这个侄子当年的模样了,叔侄之间更是没有一点亲情可言,他眼下对耶律权苍更多的是好奇。
耶律权苍斜倚在扶手上,衣袍垂落,墨发半披散,乍看上去,气质比耶律竞烈更加出尘,然而再仔细看来,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眉若刀锋,凤眸深邃,目光威严而冷峻,竟是掩不住君临天下的气势。
耶律竞烈心头微凛,连忙躬身,“是臣职责所在,岂敢言辛苦。”
“皇叔若是不忙,不如到偏殿里坐坐,等朕一起用午膳。”皇帝道。
皇帝留膳,除非是部落集体造反,否则耶律竞烈怎敢推辞,“谢皇上。”
“皇叔慢走。”耶律凰吾起身目送。
眼见人已经出去,耶律权苍首先开口道,“你带着鬼虎去助战攻宋,务必一举拿下真定府。”
“可是药……”耶律凰吾已经准备好亲自入宋夺药。
“交给魏予之吧,他并非无能之辈。”耶律权苍道。
耶律凰吾拿不住他是否为了防范自己,便不再坚持,“是,可是鬼虎实力已大不如从前,恐怕助力有限,若是能想办法令各部落出力最好。”
她被圈禁之后,鬼虎便解散隐藏于暗中,实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壮大,就连皇族暗卫鬼影亦不能与之相比,但她选择隐瞒实力。
“嗯。”耶律权苍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信或不信。
耶律凰吾想到皇叔被留膳,心中便有数了,恐怕皇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就算皇叔今日不来,他也会招其前来。皇上的心计城府,远远在她之上。
大辽有这样的皇帝,破宋指日可待,可惜……
若是心头血夺不回来,皇帝一旦驾崩,皇位很可能就会落到耶律竞烈头上,到那时,她的日子怕也到头了!
耶律竞烈败在母族地位低下,却胜在寿命长。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山频繁极为不利,短寿皇帝在位短短几年,还未来得及有什么作为便死去,长此以往,国家会一年不如一年。朝臣与百姓无不希望有个长寿君主。
四月末。
辽国犹如遭受一冬饥饿的狼群,好在朝廷已料到会如此,便早早调回驻扎在交趾的吴焯守城。
吴焯也曾经做过抗辽将领,颇有战绩,率大军抵抗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绝不会轻易让辽军接近汴京。但是,耶律凰吾派鬼虎冒假大宋控鹤军暗中传口谕给徐赟,令他率军阻挡辽国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