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要保王家,又要保得堂堂正正,不落人口实,这便是帝王之术。
皇上复又叹息:“当年朕与蕙妃是在云隐书院认识的,这些时日朕总梦到当年在云隐书院的点点滴滴,朕琢磨着,是不是蕙妃也想回云隐书院看看,故而才冥冥中托付朕,让朕重开云隐书院呢。”
蔺效暗暗皱眉,皇伯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云隐书院当年出事后,已封禁了二十年,若要重开,少不得又得大费周章,更何况朝臣本就不赞成开什么女子书院,皇伯父执意重开的话,势必会造成轩然大波。
“侄儿年轻,当年云隐书院鼎盛时,侄儿还未出生,恐怕给不了皇伯父建议。”他无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罢了,罢了。”皇上也意识到不妥,默了默,起身道:“过几日便是春闱了,朝中事多,早些上朝吧,走,跟皇伯父去含元殿。”
沁瑶从澜王府出来,并没有回青云观,而是命老周头驾车到了瞿府。
哥哥不日便要参加春闱了,她这两日没少挂心,是以一回家便直奔哥哥的小院。
哥哥早就起床了,正坐在窗前苦读,身上穿着淡青色儒袍,头上束着同色纶巾,面容清隽俊秀,神情平静安宁,在几枝探进窗扉的桃花的掩映下,比画上的仙人还要出众几分。
院子里几个打扫院子的小丫鬟不时偷偷往哥哥的方向张望,个个涂脂抹粉,面目含春。
海棠含着怒意从房中出来,压低嗓子喝道:“公子过两日就要下考场了,你们一味在这磨磨蹭蹭,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呢!去去去!若扰了公子读书,仔细你们的皮!”
沁瑶暗暗发笑,好个海棠,真像哥哥身边的一尊门神,
小丫鬟们被戳破心事,纷纷羞红了脸做鸟兽散,海棠忿忿转身,不提防看见沁瑶,满脸惊喜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瞿子誉闻声抬头,“阿瑶。”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大步往外迎来。
沁瑶跟海棠打个招呼,半路迎了哥哥,挽着他的胳膊进房。
她满心都是欢喜,哥哥走路稳健有力,举手投足神采奕奕,哪里还看得到半分当初病弱的影子。
“前日在摘月楼,母亲说你挑着挑着首饰便跑了,回来好一番担心,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忙完了,也该给母亲送个信回来,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子誉语带不虞,但因声音低沉柔和,连带着语气中的责备都减弱了几分。
沁瑶一拍额头,糟糕,这两日一直在忙着对付朱绮儿,可不是把母亲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忙跟哥哥解释澜王府之事。
子誉原本端着茶盅,听了沁瑶的话动作一顿。且不说那蛊毒骇人,施蛊者手段歹毒,妹妹一不小心便会遭了毒手,便是那澜王世子,早前便听说他年少有为,颇得圣心,没想到竟那般老谋深算,所幸妹妹只是前去澜王府驱邪,不至于与他有太多交集。
说起来,妹妹今年也十四了,等春闱过后,是不是该提醒父母给沁瑶张罗亲事了?
只他性子沉稳冷静,心中这般想着,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待沁瑶说完了,便故作惊讶道:“没想到这般凶险,是哥哥误会你了。”
“可不是!”沁瑶趁机跟哥哥撒娇,“昨晚一晚都没合眼呢,这会都困得不行了!”
子誉摸摸沁瑶的头,心疼不已,“父亲上朝去了,你一会给母亲请个安便去歇息。”
沁瑶点头,起身打量哥哥的书桌,见满桌的策论,便道:“哥哥,这几日便歇歇吧,没听说过养精蓄锐的道理吗?又何苦用功在这一时。”
子誉嗯了一声,目光跟随沁瑶,状似无意提道:“听说那澜王世子是一众皇室子弟中最为出众的,皇上有意替其在世家士族中挑选良配,连朝中都有不少大臣有意与其联姻,以后不知会定下谁家的女儿。”
沁瑶有些讶异地抬头。
瞿子誉心猛地一沉。
“他还未定亲吗?像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不是听说在娘胎就会定下娃娃亲吗?我还以为他早就定亲了呢。”语气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
子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沁瑶浑不在意,依旧好奇的在哥哥桌上翻东翻西,一会,发现什么,讶道:“咦,这个骥舟是谁?”
一篇策论,跟哥哥的功课放在一处,论的是尧舜之治,内容雄浑激昂,难得的是字体刚劲有力,丝毫不比哥哥的字逊色。
“是哥哥的同窗。”子誉解释,“前些时日去南山拜访季先生时结识的,他是原州平凉郡人士,素有才名,这回来长安参加春闱,季先生欣赏其才气,便留他宿在朝昭馆。”
沁瑶愕然,季先生是当世有名的鸿儒,天下学子无不以蒙他指教为荣,只是他性子狷介,轻易不收学生。
这叫骥舟的人远道而来,非亲非故,竟能得其青眼,可见其才识是何等的出众了。
她一直以为哥哥的学问已是一等一的好了,如今看来,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第22章
沁瑶见完哥哥便去见瞿陈氏。
瞿陈氏这两日没少担心沁瑶,好不容易见到女儿,少不了又是一通数落。
沁瑶先还强打着精神听母亲絮叨,到后来实在扛不住了,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瞿陈氏见沁瑶小脑袋像钓鱼似的晃个不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放了她回自己的小院去歇息。
沁瑶这一躺下,便昏天黑地地睡了起来,睡眠深沉而绵长,连梦境都被滤得一干二净。
恍惚中有遥远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声音透着焦虑和惶急。
沁瑶憨沉的睡眠就此终结,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大小姐!”丫鬟采蘋见沁瑶醒来,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外面来了几位自称卢国公府护卫的人,说是国公爷撞了邪,急请大小姐前去驱邪呢。”
“卢国公府?驱邪?”沁瑶机械的重复着这几个字,有些茫然地举目一望,就见窗外天色已然擦黑,屋内掌起了灯。
她竟一觉睡到了晚上?她吓一跳,忙起身洗漱。
从净房出来,本欲换上家常女儿衣裳,想起卢国公府的人还在外等候,便令采蘋仍将道士衣裳拿出来换上,戴上噬魂铃。
又照照镜子,稍稍易了下容,从抽匣里摸出一撇小胡子贴在面上,这才满意了,往前厅而去。
前厅中却根本不是什么卢国公府的护卫。
常嵘见沁瑶进来,忙站起来,先对沁瑶使个眼色,随后行礼道:“见过元真道长,我等奉卢国公夫人之命前请道长到府中驱邪,事不宜迟,还请道长这便随在下出府。”
搞什么鬼?沁瑶狐疑地上下打量常嵘,他明明是澜王世子身边的亲随,怎么冒充起卢国公府的人来了。
记得早上从澜王府出来时,世子曾说会帮着打听朱绮儿这些日子的行踪,莫不是,第三位寄主有下落了?
她眼睛一亮,忙接话道:“原来是国公爷府上的人,方才听下人隐约说起是府上国公爷撞了邪,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常嵘有些为难的看一眼正一脸好奇望着他们的瞿氏夫妇,还有那位从进屋就未说过话的瞿家大公子,他面容沉静,眸子黑沉沉的如一口幽井,看上去既精明又不好对付,显然撒谎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