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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23)

作者:凝陇

蔺效饶有兴趣地看着沁瑶,问:“长相守就是昨夜你说的那种蛊吗?”

沁瑶点头:“两位寄主现在都已经死于非命,第三位寄主依然毫无头绪,我只是奇怪,朱绮儿长安不过月余,除了澜王府,连亲戚朋友都没有,究竟是从何处得的蛊呢?”

蔺效皱眉:“她自进府以后,崔氏时常带她出府,三街六坊的没少去逛,这样吧,我让常嵘他们打探一下她们近段时日的行踪,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那就最好不过了。”沁瑶莞尔,笑靥明媚娇憨,比春日枝头的海棠还要秀美三分。

蔺效心尖像被什么东西挠动了一下,微微颤动起来。

他烫着了似的收回视线,默了一会,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天快亮了,今日我上任第一日,这便要去宫里点卯了,昨夜辛苦你了,一会我让常嵘他们护送你回青云观。”

“不必不必。”沁瑶忙摆手,指指门外,道:“我们观里的老周还在外面等我,等了一宿了,不知道他怎么担心呢,我这便要去了,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说着,整整道袍,迈开步子便要往外走。

这时常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红檀木食盒,远远笑道:“世子,德荣斋的奶酪浇鲜樱桃买回来了!他家刚开门,这可是今日头一碗。”

蔺效耳后腾的升起红晕,眼睁睁看着常嵘走至眼前,只得沉默地接过常嵘手中的食盒,递给沁瑶:“本该招待你用早膳,但父王身子不适,我又需得上朝,这家的乳酪樱桃做得不错,你若不嫌弃,便先用它垫垫肚子吧。”

沁瑶目瞪口呆,她昨晚敷衍朱绮儿时,曾说起德荣斋的奶酪樱桃好吃,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就此记在心上,还一大早派人去买了回来。

启开食盒,里头一碗白瓷透莲花纹的碗盅放在正中,羊脂玉般的乳酪包裹着鲜红欲滴的樱桃,正丝丝透着热气,说不出的诱人。

她歪头仔细打量蔺效的神色,见他一脸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便大大方方地接过食盒道:“多谢世子的美意,我便却之不恭了。”说着便对蔺效一笑,捧着食盒往府外走去。

常嵘在一旁恍然大悟,怪不得世子一大早逼着他去买什么奶酪浇鲜樱,搞半天是买给这小道姑的?

常嵘摸摸下巴,第一次用他那少年的眼光审视起沁瑶来。

模样呢,是很标致,但也称不上顶顶绝色,光往常那些跟澜王府来往的世家女子中,就有好几个比她更漂亮的。

性子倒还算大方,不比宫里头那几个公主郡主的,动不动就使小性子,腻歪得很。但总共才见她几回,性子什么的一时也看不准,看在她帮过世子两回的份上,估且算她表里如一吧。

最难办的是家世,他早从魏波那打听清楚了,这小道姑的父亲不过一个太史令,还是早年间靠科举中了进士,一步一步磋磨上来的,母亲的娘家听说还是长安街市的布商,士农工商,商者为贱,这种小门小户的出身,给世子做正妻是别想了。

纳妾?那瞿恩泽好歹科第出身,一介清流,怎么可能同意女儿给人做妾。

更别提她还是个道士。

所以这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除非世子执意而为,上御前去求赐婚去,否则这两个人可真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姻缘。

这边常嵘天马行空地替蔺效发着愁,那边蔺效心情倒是没由来的心情好,眼看着沁瑶出了府,他抬头看看天色,说:“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走罢,莫误了进宫。”

刚出府,蒋三郎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大宛紫骍马早在门口候着了,他身上穿着三品武官的紫色斓袍,金玉带,面容俊美,身姿挺拔,□□雪白骏马神威凛凛,一人一骑好不惹人注目。

卢国公育有三个嫡子,长子已封世子,支应门庭,次子现今也在朝廷任着要职,只有一个幼子三郎,因是卢国公的老来子,两口子少不得多溺爱了几分,到大时,性子颇有些玩世不恭,万事都不放在心上,长到去年十六岁时,仕途上还未有着落。

老两口早已不指望幼子能像他两个哥哥那般有出息,只琢磨着等他们百年归去时,能多分些私己给幼子,偏帮着些,其他的,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谁成想蒋三郎去年跟随皇上围狩,竟在一众勋贵子弟中脱颖而出,不声不响得了个第一。卢国公大喜过望,见皇上嘉奖三郎,忙趁机替儿子讨了个从三品的归德将军的职位,这才了却了一桩心愿。

天色还未大亮,晨光中隐约透着昏黑,走得近了,蔺效才愕然发现蒋三郎眼下的青黑比前两日又重了几分,他本来就肤色白皙,对比之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你不是真中了邪吧?怎么气色越来越差了?”蔺效提缰绳的动作一顿。

“胡说什么?能吃能睡的,中哪门子的邪?”蒋三郎哭笑不得,“枉我记挂着你今日走马上任,一大早便来候着你,你倒咒起我来了。”声音倒是一如往昔地清澈,丝毫不见气弱。

“我咒你做甚?”蔺效隐隐觉得不妥,想起什么,问:“姨父姨母最近就不曾说过你脸色差?”

“不曾!不曾!”蒋三郎不耐烦起来,“我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不过出长安一趟,怎么回来就变得这般神神叨叨的。”一抖缰绳,自顾自往前走了。

常嵘也暗暗觉得蒋三郎脸色有些吓人,只他插不上话,他不由四处张望,可惜那小道姑走了,她法力高强,若蒋三郎中了邪,一定能看出门道来。

☆、第21章

蔺效见蒋三郎油盐不进,一时也拿他无法,今日上任第一日,他还得去宫里听皇伯父的教诲,只得暂且把话按下。

进了宫,还未早朝,皇上果然在大明宫等他。

皇上今年四十有五,因操劳政务,鬓角已有些斑白,眼神却还一如往昔的明亮锐利。

“惟谨。”见蔺效进来,他露出慈爱的笑容,亲切地唤蔺效的表字,他那个六弟,给长子取名“效”还不够,连前年给蔺效取表字时都取个小心翼翼的“惟谨”,生恐引起他的忌惮似的。

他当初骤然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是哭笑不得,所幸蔺效不像他父亲那般一味避世,小小年纪便崭露头角,学问人才样样出众,深得他的喜爱。

“皇伯父早。”蔺效行礼。依照规矩他该称皇上,但皇伯父不允,说显得太生分,是以他私下仍唤皇伯父。

皇上点头,若有所思道:“惟谨啊,自上月你出长安秘办王兴邦一案,朕这几日便总梦到蕙妃。”他说着,脸色有些黯然,“你也知道王兴邦是蕙妃的胞兄,朕这些年总觉得亏欠蕙妃,故而才百般照拂王家。这回朕秘密派你前去淮阳部署,也是希望你能在御史弹劾王兴邦之前帮他铺陈铺陈,让他不至于沦为阶下囚。”

他顿了顿,欣慰地看向蔺效,“你做的很好!”

“侄儿只知道依照皇伯父的嘱咐行事,不敢妄自居功。”蔺效回道。王兴邦这些年仗着皇上的纵容,在淮阳大兴土木,贪腐无度,朝中早已有人欲弹劾他,这回若不是皇上命他提前知会,王家此刻恐怕早已遭遇灭顶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