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徒孙身边总不能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您老帮着想想法子。”
清虚子一抖胡子:
“师公想不出法子。”
蔺承佑笑道:
“无妨,其实徒孙都帮您把法子想好了。”
“噢?
那便恭喜了。”
清虚子慢条斯理抖抖袍袖起了身,“你带阿玉在观里转转,师公回上房打坐去了。
蔺承佑拦住师公,笑着说:
“徒孙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法子在您身上。”
清虚子用力扯回自己的袍袖:
“你那些坏法子,师公不听也罢。”
说罢,款步往外踱去。
奇怪的是这回蔺承佑居然没拦他,清虚子慢悠悠走到回廊上,陡然意识到不对劲,略一琢磨,探手往宽大的袍袖内一摸,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库房钥匙果然不见了。
“好你个臭小子!”
等到清虚子赶到库房时,蔺承佑早把他庋藏多年的宝贝们搬下来了。
十来个蜜陀螺钿宝箱,或大或小,或长或扁,全都敞着盒盖,满屋灵光四溢。
蔺承佑和滕玉意蹲在箱盖前挑挑拣拣,绝圣弃智也傻乎乎在边上帮着出主意。
清虚子一个箭步上前,对准徒孙的后脑勺就是一个爆栗:
“臭小子,不给你你便偷是不是?”
蔺承佑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回头时一脸无辜:
“徒孙这也是为了您老着想。
此去濮阳,徒孙对那妖邪的底细一无所知,稍有不慎就会折胳膊折腿的,如果阿玉能有件趁手的法器,徒孙除妖时好歹也有个得力帮手。
绝圣和弃智就更别提了,倘或徒孙和阿玉受了伤,他俩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回来,到那时候,最心疼的还不是您老么。”
“心疼不起。
折胳膊折腿又如何?
横竖还能长回来。”
清虚子吹胡子瞪眼,话虽这么说,到底没把东西抢下来,被蔺承佑好说歹说搀扶着坐到一旁。
安抚好师公,蔺承佑拽着滕玉意重新蹲到箱笼前,挑拣一晌,举起一个样式古怪的小神龛,回头对清虚子说:
“您瞧,这个金银龟甲龛阿玉拿着是不是正好。”
清虚子懒得搭腔。
绝圣和弃智挠挠头:
“这个太笨重了,提在手上不好施展。”
滕玉意瞧见蔺承佑给她使的眼色,故意将其托在掌心里掂了掂:
“是有点沉。”
清虚子没眼看,这挑挑拣拣的架势,简直把青云观的库房当成西市的货肆了。
他闭上眼睛捋胡子。
蔺承佑鼓捣一晌,又掏出一柄红牙拨镂尺:
“这个够轻便了。”
滕玉意摇头:
“太长了,也太硬了,平日不好藏到身上。”
“那这个呢?”
这回蔺承佑干脆取出一把螺钿紫檀阮咸。
滕玉意很“为难”的样子:
“……
这也太大了……
况且我不会弹阮咸。”
“蠢小子,你就不能挑一件阿玉能随时揣在身上的吗?”
清虚子终于没忍住搭腔了,“你瞧瞧你挑的这都是什么?”
蔺承佑和滕玉意相视一笑,忙皱眉应道:
“徒孙愚钝,但求师公亲自指点。”
“瞧见那双绛色绣线鞋了?
此鞋名叫引商鞋,取自‘引商刻羽之音’,乃当年元阳道君身边最善音律的金仙子所制,里头藏着九地三十六音,惯能迷惑邪祟,主人越通音律,便越能借此鞋克制邪祟,阿玉穿上这鞋,也就不用琳琳琅琅带上一堆东西了。
“还有那个墨绘弹弓,里头藏着三昧真火,弓身才巴掌大小,藏在袖子里丝毫不突兀。
“那个玛瑙银薰球叫紫灵天章球,看着与寻常香囊无异,里头却藏着两条隐影玉虫翅,掷地后能化作一对玉色蝴蝶,一只蝶翅上纂写着太上大道君的《大东真经》另一只蝶翅上写着《命召咒文》法力虽不算多强,但也能帮主人抵御好一阵邪魔了,此物系在身上,岂不比阮咸之类的乐器轻便甚多?”
蔺承佑边听边把这三样宝贝找出放到滕玉意面前:
“听见了?
这是师公赏你的,还快谢谢他老人家。”
滕玉意痛快上前稽首,扬声道:
“多谢师公赏宝。”
清虚子心肠一软,俯身搀起滕玉意,然而对着蔺承佑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东西好归好,也得看人家认不认主,先让阿玉试试。
臭小子,到院中起坛去。”
蔺承佑忙捧着三样法器出了屋,先将其放到院中的供案上,忙活得差不多了再请师公入坛。
清虚子步罡踏斗,逐一扯下法器上的封条,一场法事做下来,三样法器上方的宝光似乎更为炽目了。
蔺承佑把滕玉意拉到供案前:
“现在可以试了。”
滕玉意最感兴趣的是那双引商鞋,好奇上前摸了摸,隐约感觉鞋在动,她只当是错觉,刚要将其捧下供案,那双鞋突然像长了脚似的,自行从供案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往另一头跑了,亏得蔺承佑身手极快,才将其逮回来。
清虚子摇了摇头:
“这双鞋的第一任主人金仙子,第二任主人是玄光真人。
两位真人都是出了名的体态丰腴,这鞋习惯了那样的重量,怕是不喜欢体格轻盈的主人。”
那就没法子了。
清虚子忽又一拍脑门:
“瞧师公这记性,那枚紫灵天章球素来只认内蕴道家真气的主人,阿玉不通道术,香球未必肯认她。”
滕玉意一下子失望到极点,她虽跟着蔺承佑学过一些皮毛,蔺承佑也给她渡过几回内力,但远远称不上“内蕴道家真气”看来香囊球也指望不上了。
她干脆直接去触摸墨绘弹弓,就在这时候,那枚玛瑙银薰球猛不防从盒中探出,沿着供案滴溜溜往前滚,一直滚到滕玉意腰间的位置才往下落,一落下,刚巧缠上了滕玉意的裙绦。
滕玉意愕了愕,蔺承佑笑道:
“那就是它了。”
滕玉意匪夷所思:
“可我没有道家真气——” “看不出它喜欢你吗?”
蔺承佑若无其事道,“对这样的器灵来说,或许投缘才是最重要的。”
清虚子狐疑地瞅着徒孙,滕玉意也是满腹疑团。
蔺承佑分明在打岔,不管了,回头再细问好了,滕玉意笑吟吟捧起银薰球,万分珍重地摸了摸:
“你叫紫灵天章球对不对?
我叫阿玉,旁边这位是我夫君蔺承佑,你且安心跟着我,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银薰球在滕玉意的掌心里滚来滚去,模样亲昵极了,滚着滚着,洞眼里突然探出四只小小的触角俏皮地摇了摇。
绝圣和弃智乐不可支:
“这对蝴蝶性子真好玩,它们是在同嫂嫂打招呼么?”
清虚子叮嘱滕玉意:
“它们嘴馋得很,供奉时切不可大意,供奉的法子佑儿知道,切莫供奉晚了。”
滕玉意忙应了。
清虚子瞟了眼徒孙:
“法器挑好了,臭小子也该称心如意了,别在这儿缠磨师公了,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