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人意料,尽管滕玉意当日在人前出尽风头,但当滕玉意的画像送到蔺承佑面前时,只换来蔺承佑的一句“不娶”。
听说这件事之后,她关上门在房中笑了半天,一想到滕玉意也有这么丢人现眼的时候,她的笑声就差点传到院子里去。
但快意过后,她心里重新涌起浓浓的哀愁。
滕玉意无论门第还是模样,在长安都算得上出类拔萃,蔺承佑连滕玉意都没瞧上,就更不可能瞧上她了。
好在没多久,她又打听到了另一件事,成王府曾到处打听过一个女孩,那女孩小名叫“阿孤”、“阿姑”或是“阿固”。这女孩早年救过蔺承佑,这些年他一直没放弃过找她。
听到这件事,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冒了出来,若能成为蔺承佑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就有机会经常接近他了。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接近他的法子,碰巧她的名字里也有个“固”字。
前世准备不充分,今生总算是做得天衣无缝了。只恨她没法扼制自己对蔺承佑的爱意,才会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李淮固想得咬牙切齿,忽听门后“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那人双鬟翠浓,眉目如画,身上穿件藕荷色前胸绣白牡丹的襦裙,走动时环佩叮当,精神奕奕如同小仙女。
李淮固目光一厉,滕玉意。
门口的太监和宫卫对滕玉意异常恭敬,弯腰作揖:“滕娘子。”
李淮固冷冷看着滕玉意,但是下一瞬,她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狰狞神色,因为她看到了门外的蔺承佑。
他站在滕玉意身边,对滕玉意耐心十足:“此地禁卫森严,宽奴他们也会随侍左右。你想问她什么尽管问,我先去麟德殿找伯父,回头再来接你。”
滕玉意很自然地“欸”了一声。
李淮固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滕玉意进屋合上了门,四下里一望,淡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彭家会造反?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犯了欺君之罪的当口说出来。”
李淮固不吭声。
“你送到淳安郡王府的那些物件已经被大理寺没收了,究竟是谁令人仿制的,到杭州一查便知。别的不说,光你仿制圣人赐给滕府的那套舞仙盏,就足够定李家的重罪了。要是不想连累你爷娘,还是趁早说实话吧。”
李淮固恨声打断她:“别再装模作样了!你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一切吗?”
滕玉意气定神闲坐到桌边。
李淮固满腔惧恨无处可发泄,看到滕玉意这副胜利者的姿态,益发受了刺激,知道蔺承佑不在门外,一连串的话语从她口里倒出来。
“你阿姐明明在上巳节那晚就被人谋害了,但你像是预料到她会出事,提前赶来长安不说,还及时赶到那样偏僻的竹林救下你表姐。
“前世明明是段小将军先上门退亲羞辱你,可你来长安后竟先发制人,不但抢先提出退亲,还顺势让段小将军和董二娘身败名裂。
“要不是出了这两件事,我也不知道你的境况跟我一样。你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人,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说我隐瞒彭家造反的事,你不是也只字不提吗?”
滕玉意兴趣浓厚地注视李淮固。
早在两月前她与阿爷交底后,阿爷就设法令人给成王殿下送信,碍于淮南道节度使的身份,没法言明是彭家要造反,但阿爷至少早就提醒了成王殿下,并且一直在暗中搜集彭家造反的证据。这就够了。等到成王殿下回长安,圣人一问便知。
李淮固刻意遮着藏着,无非是为了替自家谋求政治资本。她可没兴趣这样做。
但叫她想不通的是,李淮固明明跟她一样是重生之人,为何只有她一个人招惹邪祟。
今夜她来,就是为了弄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她挑了个最温和的开头,好奇问李淮固:“你既然诚心假冒阿孤,为何不早些来长安?”
李淮固早已豁出去了,滕玉意虽然没承认,却也不否认自己重生,只要扯着前生的事多说几句,滕家说不定也跑不了。
于是干脆敞开了说:“我没能赶上救他,不然你以为能轮得到你么,再说了——”
她嘴边露出讽意:“别以为蔺承佑瞧得上你。你该不会忘了,前世你巴巴地去参选皇室子弟选亲,被蔺承佑驳以‘不娶’,既然料定你们成不了,早来晚来又有什么区别。”
蔺承佑屏退了门外的护卫,自己却并未离去,这会儿正抱着胳膊在外头侧耳聆听,冷不听到这话,耳边不啻于炸开一个雷。
什么?
他对滕玉意,说过这样的话?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也重生了。非但如此,那晚你救下杜庭兰之后,又赶到紫云楼去,一来二去的,居然借着捉妖与蔺承佑熟识了。”
李淮固眼里涌动着悔恨和遗憾。
“为了第一次的碰面,我不知做了多少准备,来长安之前,我特地花重金请杭州当地的一个道士帮我捉了一只厉鬼,去往乐道山庄的途中,我把厉鬼放出来,厉鬼不追别人只追我,蔺承佑倒是来救我了,却连——”
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与蔺承佑单独相处,两人相处久了她名声也就损了,乐道山庄那么多宾客,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只能娶她。
哪知他根本不让她近身。
她并不气馁,她既能借着前世的记忆让阿爷步步高升,自然也能有法子让蔺承佑对她刮目相看。
在皇后的宴席上,她根据前世的记忆献出了“香象”这两个字,碰巧当时蔺承佑也在。
本该是出尽风头的时刻,没想到杜庭兰凭着对佛经的熟悉,竟也想出了同样的名字。
这也就罢了,事后皇后赏赐,那匹小红马——
她缓缓抬眸瞪向滕玉意。
那匹蔺承佑亲自调教的小红马原本赐给了她,不知为何只往滕玉意身边跑。
看到蔺承佑当时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就意识到这件事不寻常了。
待到玉真女冠观那回,蔺承佑一听说滕玉意被耐重掳走刹那间变了脸色,她在旁瞧着这一切,更加确定心里的猜疑。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蔺承佑身中绝情蛊,今生蛊印犹在,为何会爱上滕玉意?
为了推翻自己的猜测,当日她不得不跟到大隐寺去,而为着让缘觉方丈同意自己进寺,她只能用早前从道士处买来的沾染过妖邪污血的簪子,划破自己的手腕。
她如愿住进了大隐寺。没多久耐重闯入寺中,蔺承佑对滕玉意的关怀一再流露,她看在眼中,知道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了。
那一晚,她沮丧得有如生了重病。
“你说你。”滕玉意假装好心叹了口气,“都知道这么多事了,做点什么不好。为何还要执着假扮阿孤?”
“你不必假惺惺的。”李淮固咬牙切齿道,“他中了蛊毒,前世我一直到死之前都没听说蔺承佑对某个女子动过心,除了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接近他,我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前一阵你已经知道蛊毒是假的了,为何还要出此下策?”
李淮固怔住了,即便知道蛊毒是假的,她也只能用这个法子接近蔺承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