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攻玉(399)

攻玉(399)

作者:凝陇

她哭得那样伤心,显然难过极了。他有些无措,抬起手来想替她抹眼泪,才想自己和她站在街角,何况隔着帷帽,抹眼泪还得先撩起纱幔,她也未必肯依。

他只好缩回手。

“怎么了?”这次的语气很小心。。

滕玉意抽抽鼻子:“没什么。”

转过脸来,再次端详蔺承佑。

一肚子的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望着望着,她眼里再次涌出了泪珠。

蔺承佑心里越发纳罕,虽然不知滕玉意到底为何难过,但看着她哭,他心里也不好受,喉结滚动了下,勉强笑着说:“行了,前头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就什么也不必说。你只需知道,日后有我为你遮风挡雨,无论遇到何事,万事我都替你扛——欸,你别那样看着我,我没说一定要你嫁给我,你不嫁给我我照样会这样待你。”

滕玉意噗嗤一声,含着泪花又笑了。

蔺承佑不自觉也跟着笑了,松了口气道:“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滕玉意抹了把眼泪:“我想吃上次在平康坊吃过的饆饠。”

“诃墨做的?没问题,这就带你去找他。”

滕玉意点点头,蔺承佑领着滕玉意找寻成王府的犊车,不料宽奴拨开人群跑过来。

“世子,那个李三娘突然写了一封信让李将军送呈圣人,说是她知道彭家造反的证据,看样子像戴罪立功呢。”

滕玉意一怔。

蔺承佑也有些吃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李三娘。

伯父正愁找不到彭家造反的确凿证据,假如李三娘提供的证据属实,朝廷立刻可以围兵彭府了。

滕玉意也在心里盘算,万万没想到,最后揭发彭震的居然是李淮固。

蔺承佑嗤笑道:“她打得好算盘,明知有人谋反,手中拿着证据不肯说。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必能减罪,说不定罪加一等。她现在人被关押在何处?我去会会她。”

宽奴说:“圣人想当面询问李三娘,将她押到宫里去了。”

“备车,我们走。”

宽奴一走,蔺承佑扭头看滕玉意,低声说:“到了找寻答案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滕玉意抬眸望着他,眼里依稀有残余的泪痕。

蔺承佑心里有些发涩,这就是他找了许久的阿孤啊,当年一松手,错过了这么多年。他露出一个笑容,语气空前郑重:“我带你去找真相,滕玉意,你放心,这一回,我再也不会中途撇开你了。”

第119章

李淮固被关押在大明宫延英殿外的一处值宿房。

夜色深沉,屋中四角点着羊角灯,灯光摇曳如轻纱,照亮李淮固惨淡的神色。

她呆滞如一尊石雕,已经许久未挪动过了。

那些证据早前在麟德殿时就已经一一呈给圣人了,现在除了等待最后的发落,她再无他法。

打从几年前起,她就让父亲动用所有力量暗中搜集彭家造反的证据,搜集到今年,证据已经足够充分。

这份政治筹码,沉甸甸金灿灿,只要拿到圣人面前,分量堪比开国随君打江山的功劳。

她原想在彭家造反前一月拿出来,这样既不会引起外界的疑心,又能在圣人苦于拿不出平蕃之良策时,及时为圣人送上一份甘霖。

她知道彭家会怎样集结中原几个临近蕃道的兵力,也知道彭家会率先发兵扼住陈颖水路。

前世朝廷因为错失了一步先机,足足花了三年工夫才成功平叛。

而今她可以抢在彭家的每一步行动之前,及时让阿爷和朝廷做出准确的应对之策。

只要阿爷再在攻打彭家叛军时胜上几场,那么日后朝廷论功行赏,阿爷就是首功之臣。

滕玉意的阿爷再会打仗又如何,只要被阿爷占了先,事后只能靠边站。

以圣人一贯的仁厚,李家少说也会被颁赐国公侯爷之类的爵位,从此扶摇直上,跻身为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勋爵之家。

如此一来,李家再也不会被滕家处处压一头,别人提起阿爷时,也不会再说“那是滕将军手下的副将”。

“滕将军”,“滕将军”,难道阿爷没有名姓吗?!

还有滕玉意,以往在她面前骄傲得像只凤凰似的,阿娘每次带她去见滕玉意时都不忘叮嘱她收敛脾气,还没交往就自发矮上一头。

每回到滕家去,都能看到那些令她目眩的珍宝被滕玉意随意丢到榻上、几上。

记得初次见面,滕玉意坐在一堆珍奇玩具中托腮打呵欠,那满不在乎的懒散神情好像在说:瞧,你求而不得的珍宝,在我看来同草芥没什么两样。

她早就受够了这一切!

只要李家被封赏,她李淮固也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女子,日后滕玉意在她面前还能骄狂得起来吗?

恩情是第一扇窗,李家立下大功是第二扇窗,开启了这两扇窗户,成王府对她来说,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遥不可及了。

她可以名正言顺与阿芝郡主来往,让蔺承佑一点一点爱上她——不,想起白日的那一幕,她身上阵阵发冷,对蔺承佑的满腔爱意早在那一刻化成了刻骨的仇恨。

今日在府里,要不是蔺承佑对她的那份炽热让她一瞬间迷失了自己,她怎会犯下那样的蠢?

前世她不怪蔺承佑,毕竟冒认就要做好被揭穿的准备。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容忍别人欺骗自己。

今日却不同,他明明早就猜到她是假的却佯装上当,甘言蜜语一步步给她下套,直到给她套上一个“欺君之罪”才罢休。

可见他不只要惩处她,还要置她于死地。

他做得太狠了。

他的无情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想想前世拆穿她,蔺承佑也只是给她改了个难听的名字把她逐出长安。

今生做得这样绝,无非是为了保护滕玉意。

李淮固含着眼泪,几乎发了痴。

图穷匕见,她现在没有别的自救手段了,只能把自己的底牌提前亮出来。

其实比起恨蔺承佑,她现在更恨自己不争气。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蔺承佑是在长安街头,一个背着金弓的俊逸少年,如春风般纵马从眼前掠过。

她从未见过那样俊美洒脱的小郎君,一瞬就迷了眼。

街上的人纷纷驻足,她听到有人说:“瞧,那是成王世子。”

她呆住了,原来那是长安城出身最显赫的权豪子弟。

她用目光追随着蔺承佑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不甘心地放下窗边的帷幔。

那一刻,她心里惆怅又失落。对她而言,蔺承佑就如天上的皓月般遥远。两家门第如此悬殊,她绝没有机会嫁给他。除非——他自己愿意。

但她连与他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能让他爱上自己。

后来经她仔细打听,才知道蔺承佑自小就中了绝情蛊,听说蛊毒未解之前他不可能爱上女子,所以一直长到十七八岁都未定亲。

这更是让她心生绝望。

打听完这些事没多久,一个消息传来,滕玉意有意去参加皇室选亲。

她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里。

前一阵滕玉意才与段小将军退了亲,这次去参选,定然是奔着让段府更加没脸的目的去的,滕玉意诗琴双绝,只要着意施展,真能被皇后和成王妃相中。

得知消息后她整日不安,滕玉意已经处处过得比她好了,难道连她梦寐以求的郎君也要夺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