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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233)

作者:凝陇

蔺承佑拽动银链,把庄穆被捆的两只手高高提起来,庄穆的指甲缝里全是血和肉,手臂更是触目惊心,想必血还未干涸前,血液曾大肆顺着他的胳膊四处流淌,如今干涸了,便成了一道道铁锈色的沟壑。

蔺承佑垂眸望着庄穆的那双手,很好,跟对待前两名受害者一样,今日也是徒手挖出来的。

“胎儿在哪?”蔺承佑面无表情看着庄穆。

他嗓音低沉,面色也冷得像冰,屋里人大部分人,包括滕玉意在内,从未见过蔺承佑这幅肃穆的模样,不由都怔了一瞬。

某位武侯冲庄穆啐了一口:“你这伤天害理的狗彘,还不快说!”

庄穆无声盯着蔺承佑,脸上慢慢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蔺承佑眸光一厉,旋即又稳住了,笑了笑道:“不急,同州到长安,作乱两地,祸害了四条人命,纵是要交代,又岂是一时半会能交代清楚的。你可以先想好怎么说,到了大理寺的大牢里,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听了这话,庄穆原本坚硬的脸壳终于显现出几丝裂纹,死死盯着蔺承佑,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腮帮子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显示他正紧紧咬牙。

蔺承佑道:“有话要对我说?”

庄穆眨了眨眼。

“我来问,你来答。说对了你就点头,错了就摇头。”

庄穆不动。

“要我把你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好让你说话?”

庄穆表情诚恳,缓缓点了点头。

蔺承佑冷笑:“真要把东西取出来,你立刻会咬舌自尽,我还如何问话?”

庄穆心里的盘算被蔺承佑一眼看穿,表情重新变得凶狠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死死瞪着蔺承佑。

蔺承佑二话不说把庄穆从地上拽起来,对身边的武侯说:“这凶徒逃遁时被我抓了个现形,论理胎儿就不会藏太远,要么藏在街道里的某个角落,要么他还有同伙,事发之后临近铺子里的客人都被扣留下来了,你们马上挨个盘查一遍,那东西只要藏在身上就掩不住气味。对了,留一个人在西市门口,若是大理寺的同僚来了,马上把他们领来。”

武侯们忙道:“是。”

绝圣和弃智自告奋勇:“我们也帮着去找。”

蔺承佑却道:“此贼偷胎儿总要有个缘故,你们尽快把店里里里外外找一遍,看看有没有古怪的符箓或是金印,我来西市前已经令人给东明观送话了,几位道长应该马上会赶来,东明观是长安开观最久的道馆,观中藏了不少道家典籍,若是店中有什么发现,没准他们能说出个门道。”

“好。”

绝圣和弃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几个人了。

蔺承佑转头看看滕玉意,看她仍有些惊魂不定的样子,从怀中取了一粒清心丸递给滕玉意:“吃了这个再说。”

滕玉意点点头吃下药丸,慢慢感觉身上那股冰冷的凉意消减了不少,遂指了指屋里的尸首,哑声说:“我是第一个发现荣安伯世子夫人出事的人。”

忽觉两道尖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扭头望去,恰好对上庄穆那双毒蛇般的冰冷眼眸。

蔺承佑环顾左右,走到一边把榻前的帘幔撕下一块,回来蒙住庄穆的眼睛,又掰下烛台里的蜡块,捏成两团塞入他的双耳,这才拍了拍手起身,对滕玉意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所顾忌。”

滕玉意回想出事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蔺承佑望着她,其实他想问的话很多,比如她为何会盯梢庄穆,又为何突然跑到香料铺来,

刚才明知荣安伯世子夫人可能出了事,她闯进去的时候就不害怕么?

可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吓坏了,想她胆子再大,毕竟是个才及笄的小娘子,蓦然撞见这等惨案,难免心神震荡,要是他一再盘问,把她吓出病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要是实在害怕,明日再说也使得。要不你先回去吧,大不了我让绝圣和弃智送送你。”

他说着拽起庄穆,回身朝里屋走去,先前那遍看得不够仔细,他打算把每一个角落都寻摸一遍。

滕玉意忙跟上蔺承佑的步伐,她可不想走,只要想到这庄穆身上应该与那黑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心里就萌生出强烈的不安。

一个庄穆就已经如此没人性,那黑衣人还不知怎样残忍可怕。

趁着蔺承佑捉住了此贼,她必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是在二楼碰见荣安伯世子夫人的,她当时刚从二楼右边的客室出来,身边带了五个婢女和两个老嬷嬷。”

她边说边望着蔺承佑的后脑勺,他毫无反应,也不知专心找东西还是没工夫听她说话,她暗自怙惙,要不等他忙完再说?

蔺承佑等了一会没听到后续,扭头看她一眼:“接着往下说,我听着呢。”

滕玉意腹诽,你又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在听。她忙把整件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你确定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滕玉意颔首:“不只我听到了,那位带我下楼的伙计也听到了,但是我没在厅堂里看到谁家娘子抱孩子,后来闯进静室的时候,也没在房里看到婴孩。”

蔺承佑蹙了蹙眉。

“是不是很古怪?上回陈二娘说同州那桩案子时,也说案发当晚有人在隔壁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蔺承佑想了想问:“你过来的时候只闻到了血腥味,就没闻到别的古怪香味?”

“没注意,当时情况太凶险,就算我闻到了,我也不会多想。”

蔺承佑环顾四周:“也对,这可是一间香料铺,各类异香充斥其中,在铺子里待得久了,即便闻到怪香也不会觉得奇怪。我想那些仆妇能被毫无防备地迷晕,少不了这个缘故。凶手每回动手前都会释放迷香,对他来说香料铺的确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滕玉意思忖着说:“世子的意思是,凶手这次是早有预谋,并非临时起意?”

“至少逃跑路径要提前规划好。西市车马喧腾,凶手可以大大方方混迹人群里,杀人取胎、越窗逃跑、顺理成章消失在市廛中,若是规划得够好,足可以一气呵成。”

“可世子还是当场把此贼抓住了。”滕玉意早就好奇了,“世子是何时发现他溜出赌坊里的?”

蔺承佑探出身子察看窗外的痕迹,口里说:“尤米贵的生意好得很,庄穆一个生铁行的铁匠,怎会放着店里的活计不做去赌坊玩耍,你那些手下只守住前门和后门,却不知道赌坊里有好几扇暗门,这事混久了的老油条都知道,我打听清楚暗道行走的方向,带着三个武侯各守住一间暗门,可惜武侯们不懂防御邪术,到底被打伤了,等我得到消息,庄穆已经逃跑了,好在暗道周围留了药粉,不然我也没法一路追到香料铺的后巷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说完这通话,没听到滕玉意答话,蔺承佑转脸看看她,问:“怎么了?”

滕玉意盯着窗下,声音有些发紧:“我闯进来的时候,凶手还在房里。”

凶手在房里?蔺承佑面色微变:“刚才你怎么不说?”

滕玉意想了想:“我以为绝圣和弃智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