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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98)

作者:凝陇

她想到做到:“这些都不够好,过两日我去西市亲自挑吧,端福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吧,让端福陪我去。顺便再到尤米贵的生铁行附近转转,最好能早些找到线索。”

做完这番安排,滕玉意回院子里沐浴,出来换了一套干净襴衫,只觉得浑身骨头又痛。

学武真不容易啊,她揉着酸疼的肩膀感叹道。

她摸到窗前矮榻前,摊手摊脚一躺,正要叫春绒送“美人锤”进来,忽觉小涯剑发起烫来,她一愣,忙又扬声道:“我要睡一会,你们别进来吵我。”

说罢轻轻敲了敲剑柄,低声道:“出来吧。”

小涯先没动静,过了好一会才慢腾腾钻出来,滕玉意一看他的模样就吓了一跳:“你生病了?”

小涯眼窝凹陷,脸颊干巴巴的,绿豆眼本来精光四射,如今又小又无神。

小涯有气无力爬到矮榻上,像滕玉意方才那样摊手摊脚一躺:“你总算想起老夫了。”

滕玉意心里发慌,剑灵也会生病么:“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要喝酒?我这就给你去拿。”

小涯举起一只小手拽住滕玉意的衣袖,微弱地摇头:“没用的,前夜我帮你抵御尸邪和金衣公子,其中一只邪物的福报落到了你头上,我刚才闻过了,你身上的煞气都小了不少,但我就倒霉了,杀死这等邪物最耗灵力,本来一个月供奉我一次即可,这下子提前了,你得赶快给老夫弄胎息羽化水,不然我灵力就没法恢复如初了,快去吧,就在青云观。”

滕玉意一愣,原以为小涯是戏言,想不到竟是真的。

她蹲到榻前焦声道:“非得蔺承佑和绝圣弃智的浴汤水么,别人的成不成?”

小涯困倦得直打呵欠:“不成的,长安城只有他们师兄弟是三清童子身,胡乱弄别人的浴汤只会把老夫的灵力弄弱。”

滕玉意起身焦急踱步,偏偏绝圣和弃智去了洛阳,不然还可以找他们想法子,现在怎么办,无论青云观还是成王府,守备都极为森严,偷是行不通的,难道要当面向蔺承佑讨要他的浴汤?

这样做也太厚颜无耻了,而且即便她讨要,以蔺承佑的性子,不但不会给她,兴许还会狠狠排揎她一通。

“立刻就要么?”

“不能超过三日,你尽快想法子吧。”小涯越说越困倦,头一歪,干脆在榻上打起了呼噜。

滕玉意心内焦灼,在房中团团思量对策,忽然瞥见桌上的泥金帖子,圣人和皇后视蔺承佑如亲子,皇后的阿爷做寿,蔺承佑理当前去贺寿。既然要宴饮三日,想必那辋川的别庄有浴池,要不让绍棠帮她……

***

蔺承佑并不知道有人惦记他的浴汤,从彩凤楼出来,他先是带着俊奴回青云观好好歇了一晚,次日一早送绝圣和弃智上车,叮嘱他们别在道家盛会上丢脸,之后便到大理寺整理案宗,一忙就是一整天,出来时已是傍晚,找了侍从宽奴一问,滕玉意居然还没把玄音铃送还给他。

蔺承佑暗想,有意思,都一整天了,滕玉意怎么也该想起来了吧。

这东西世间仅此一串,本来藏在师尊的百宝箱里,那日他好不容易撬开百宝箱偷出来,打算先借给滕玉意用几日,过后再给阿芝,结果给出去就没影了。

该不是送到青云观去了?正要派宽奴去青云观询问,得知圣人牵挂他,只好先纵马回了宫。

帝后这几日寝食难安,惟恐蔺承佑捉妖时有个闪失,昨日听说已经顺利降服二怪,悬着的心勉强落了地,又得知蔺承佑受了伤,当即派宫里的几位老人和余奉御出宫,一伙人在大理寺堵住了蔺承佑,给他重新包扎上过药才作罢。

饶是如此,皇帝依旧放心不下,蔺承佑一进宫,他便捉住蔺承佑亲自察看伤口,确认没残留妖毒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皇后刘冰玉在旁给皇帝递药粉,“师公不在长安,爷娘也不在长安,你说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该如何是好。”

蔺承佑笑着翻身下榻:“侄儿错了,本想着是些皮外伤,派人报了平安也就够了,本意是不想让长辈担心,哪知反害两位长辈挂怀,都怪侄儿思虑不周,下回必定早些进宫。”

刘冰玉把嘴一努:“昌宜和阿芝知道你进宫,吵了一下午。今晚你就住在宫里,哪也不许去,我让他们准备家伙什,今晚一家人吃点新鲜的。”

蔺承佑知道皇伯母最热衷搜罗天下美食,笑应道:“估计又有好吃的了,侄儿还有一箩筐话要跟两位长辈说呢,伯母赶我走我也不走。”

刘冰玉瞪他一眼,终究掩不住笑容,笑眯眯带着宫婢们走了。

皇帝有心把脸板得紧紧的,奈何在蔺承佑面前慈爱惯了,挥手让宫人下去,沉声道:“今晨大理寺的张庭瑞回禀了一回,案情是说明白了,然而关于捉妖连他也不甚了了,你且把整件事细细说说。”

蔺承佑就将始末缘由说了一遍。

皇帝略一沉吟:“你怀疑这个萼姬有问题?”

蔺承佑颔首:“早在调查彭玉桂一案时,侄儿就觉得此姬说话漏洞百出,那晚金衣公子本来要松口了,这个萼姬突然说起尸邪已死之事,金衣公子受了刺激,才会愤而自戕。要说她无意也说得通,但侄儿总觉得太巧了些。”

皇帝思量着说:“照你说,二怪上月就已经破阵而出,若说彩凤楼没有人帮着遮掩,绝不至于风平浪静。但她一个人能做的毕竟有限,估计另有人主事。”

“侄儿已经安排人在暗地里日夜盯梢萼姬,吩咐他们别打草惊蛇,等到弄明白与萼姬接头的人是谁,再一网打尽不迟。”

皇帝近来为了朝中事夙兴夜寐,眉头隐约可见疲色:“最近进京述职的官员多,各地节度使也——”

这时殿外传来稚嫩的声音:“阿大哥哥来了嘛?”

宫人低声拦阻,皇帝摇头笑叹:“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未落,两个身着绮罗的小身影旋风般奔了进来,身后矮身跟着一大群宫女,个个神色紧张,蔺承佑懒洋洋张开双臂,等到昌宜和阿芝跑到跟前,一把将二人拦住:“慢点跑,当心摔着了。”

昌宜瞥见蔺承佑胳膊上的伤,面色一变:“阿大哥哥,你受伤了吗?“

阿芝小心翼翼抚摸上去:“阿兄,你疼不疼?”

“阿兄不疼。”

阿芝清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认真观察蔺承佑的神色,想知道哥哥是不是真不疼。

蔺承佑难得也认真一回,温声叹气道:“阿兄真不疼。”

说着点了点阿芝汗津津的鼻头,又摸了摸昌宜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两套从西市萨宝处弄来的小玩意,笑道:“瞧瞧喜不喜欢。”

阿芝脸蛋红扑扑的,高兴得不得了,搂着哥哥的脖子“啵啵啵”亲了好几口,这才张开白胖的手指头接礼物:“阿兄带我玩。”

昌宜到底稳重些,见是一枚浑身黑漆漆的小昆仑奴木偶,好奇地摆弄一晌,把东西凑到皇帝面前:“阿爷你瞧,它连手指头都可以动。”

皇帝慈爱地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柔和得像融化开的酪浆,接过玩具仔细看了看,俯身把昌宜抱在怀里:“走吧,去瞧瞧你阿娘晚上弄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