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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97)

作者:凝陇

杜家人难得见他父女如此融洽,都笑着凑趣,滕玉意自觉学得差不多了,又拖着杜绍棠跟她一起学招,杜绍棠最怕吃苦,学了没几招,趁滕玉意不留神拔腿逃跑,滕玉意不肯罢休,撩袍在后头直追,这情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一家人笑作一团,连滕绍都笑着摇头。

当晚杜家人歇在了滕府,次日用过早膳才走。

滕玉意送走姨母一家人,让春绒和碧螺取了一套男子衣装来,预备趁程伯还未来,先到园子里复习几遍剑法。

换衣裳的时候发现腕子上的玄音铃,她不由愣了一下,糟糕,昨日竟忘记还给蔺承佑了。这法器本是防尸邪偷袭的,如今尸邪已除,自然得还给原主人。

她轻轻试着往下褪,怎知褪不下来,莫非这几日在彩凤楼长肉了?不对啊,这几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不瘦就不错了,对着镜台照了照,脸蛋明明比刚来长安时清减了几分。

她唯恐弄坏铃铛,小心翼翼加大力道,可是那串铃铛就像长在自己腕子上似的,叫了春绒和碧螺来帮忙,两个丫鬟竟也毫无办法,一转眼工夫,一屋子的丫鬟都试了个遍,端水的端水,涂皂角的涂皂角,死活撸不下来。

“等等。”滕玉意思索着抬手,“这可是青云观的法器,弄坏了可就糟了,这样吧,明日我请人问问绝圣和弃智两位小道长怎么脱下来,我们自己就先别妄动了。”

丫鬟们这才散了,滕玉意换好衣裳,跑到园子里温习了一遍克厄剑法,回身看见程伯,她非但不收势,反而向程伯刺出一剑。

程伯以掌化刀,轻轻挡开滕玉意的招式。

滕玉意高兴地收回剑:“程伯,这套克厄剑法我已经彻底学会了,你接着往后教吧。”

程伯笑道:“正要与娘子说此事呢,老爷今早起来就吩咐老奴,说既然娘子在兴头上,不如尽快按照正统的法子帮娘子打好基础,霍丘从军前是逍遥门的嫡系传人,轻功卓绝,剑法也不差,由他来教娘子轻功和剑术正好,端福近身搏击之术天下无双,可由他来教娘子防身之术。”

又悄悄说:“老爷昨晚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

滕玉意状似不在意咳了一声,负着手走上台阶,一撩衣袍,盘腿坐到亭子里的茵席上:“昨晚没来得及跟阿爷说,我要帮彭玉桂兄妹归葬的事阿爷知道了么?”

“老奴已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禀告老爷了,老爷听了倒也未说什么,只说既然答应了人家的遗愿,就一定要办得周全妥当,今早老奴已经派人去洛阳了,来日将彭玉桂妹妹的骸骨运回来,就能筹备他兄妹二人归葬越州的事宜了。”

滕玉意点点头,转眸看了程伯一眼,彭玉桂临死前那番话是附耳对她说的,连程伯都没听见。

“程伯,还记得我曾打听过那黑氅人和他手中的银丝暗器么?”

“老奴记得。”

“昨晚彭玉桂使的暗器正是那黑氅人用过的银丝,我猜蔺承佑也正是因为听了南诏国尸王的典故,才想到用银丝来锯尸邪的獠牙。彭玉桂临死前把这银丝的来历告诉我了。”

程伯神色一凛:“这彭玉桂与那黑氅人有渊源么?“

滕玉意蹙眉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彭玉桂也不认识这个黑氅人,不然他不会主动将此事告知我,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重要线索,说不定他与那黑氅人学的是同一宗邪术,查下去准有收获。你马上派人去西市盯着一家叫尤米贵的生铁行,若是看到一个叫庄穆的泼皮,想法子套他的话,当年彭玉桂是从此人手里得到的暗器。一旦有了消息,立即告知我。”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这期间霍丘正式开始教习滕玉意轻功,滕玉意学得极刻苦,因有了火玉灵根汤和桃花剑法打底,较之初学时轻松许多,饶是如此,一天下来一身骨头也险些散架。

程伯傍晚过来回禀,说那家生铁行关着门,别说看到一个叫庄穆的泼皮,连主家都没见到,他已经派人在附近盯梢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回禀。

“此外,杜家娘子落在卢兆安处的信件全数取回来了。”

滕玉意拍手叫好:“继续盯着卢兆安,西市那头也绝不能落下,对了,两位小道长在观里么?”

“不在。”程伯道,“听说洛阳的紫极宫举行道家盛典,凡是两京大观都需前去参会,清虚子道长在外云游,世子也抽不出空,青云观只好派两位小道长做代表去洛阳参会了,据说过几日方能回来。”

滕玉意唇边溢出笑意,她可想象不出两个小胖子如何做一观之表。这也就罢了,本来还指望绝圣和弃智帮着取下玄音铃,他们这一走,难道她要找蔺承佑说道此事。

程伯又将一张泥金帖子呈给滕玉意:“户部的刘侍郎做寿,刚才给各府送帖子来了,圣人亲自写了贺表,寿宴设在辋川的别业,说是要宴饮三日,特邀各府的小娘子小郎君前去玩耍。娘子,刘侍郎是当今国舅,此事万万推脱不得。”

滕玉意展开泥金帖子,这位刘国舅先前就是大理寺卿,女儿嫁给圣人后,国舅依旧黾勉从事,不肯居高位、更不肯挟权倚势,圣人多次要赐爵,均被国舅婉辞了,姨父每回提到此事,都称刘公为百官表率。

“阿爷去么?”

“老爷自然是要去的。”程伯笑道,“但滕府女眷只有娘子一个人,恰好赶上百官进京述职,前去拜寿的女眷和小娘子一定不少,娘子还需好好筹备才是。”

“知道了。”滕玉意点点头,暗想阿爷忙着述职未必有闲心理会这些杂事,又补充,“先好好准备寿礼吧。”

程伯欣慰点头,便要告辞离去,滕玉意却又叫住他:“对了程伯,你从库房里送些上好的衣料来,要男子穿的那种。”

程伯只当滕玉意为了方便今后出府行走,要做些自己穿的男子襴袍,应了一声好,自行下去安排。

过不一会程伯带着人回转,滕玉意一瞧,几个托盘里盛放了色彩斑斓的不同衣料,想是来自江南各地。

她指了指宝蓝和赭色的两块衣料,沉声道:“这两色不要。”

程伯心内纳罕,娘子自从到了长安便极为忌惮宝蓝和赭色,哪怕只是府中几位年长的管事穿,也势必令其马上换去。

“是。”他亲自取出那两块布料递给身后的仆从。

滕玉意又补充道:“库房里若还有这两色的布料,统统拿出去赏给阿爷的部下,往后也不要收这两色的布料进府了。”

她挑拣一晌不甚满意:“库房里还有旁的布料么?”

程伯没想到滕玉意对此事这般重视,猛然想起再过半月就是老爷的寿辰,心里闪过一念,娘子该不是想亲自给老爷做衣裳吧。

他喜出望外,颤声说:“库房还有,老奴这就去拿。”

过了片刻,程伯带人抱着布料赶回来,这回全是上等缭绫,另有吴越等地产的异样纹绫纱罗,轻软光洁,抚之如镜。

滕玉意皱了皱眉,这已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了,但她仍嫌不足,眼下已经仲春了,再过两月就入夏,阿爷每日在军中忙庶务,衣裳穿在身上,自然是越凉爽越好。

依她看,蔺承佑身上那几件就很好,可惜他那是宫里之物,想搜罗都没地方搜罗,听说西市常有异国来的昂贵绢彩,要不到西市去转转?